烛火摇曳，他不愿多看裴从英一眼，只回身走到柔娘身旁，看着她脸上斑驳的泪痕，道：“走，我们去找祖母。”
从前，他在小刘氏和裴从英手底下受了不少委屈。
为了大计，他只能忍耐。以至于裴从英有胆子到书房痛打风芦，今夜竟还敢来松柏院偷看柔娘洗澡。
在名义上，柔娘可是他的长嫂，他这么做，没有半分人伦纲纪可言。
他是可以继续忍耐下去，可柔娘凭什么要遭此委屈呢？面对这般畜生一样的行径，裴祐樘不想再忍。
说完，他就拉起了柔娘的柔荑，让风芦等人绑住了裴从英，带着她穿过浓重的夜色往荣禧堂走去。
柔娘的手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还要抽泣两声，表明自己还在假哭。
她心里的高兴远远大于委屈。
裴从英那小子来偷看她洗澡，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反而还被她拿磨脚石痛扁了一顿。
闹出这件事，夫君也不再生她的气了，甚至还要为她出头奔走。
怎么想柔娘都是血赚不亏呢。
到了荣禧堂，裴祐樘脸色仍旧阴郁不堪。
大半夜的，他穿着单薄，却还有闲心问柔娘：“冷不冷？”
柔娘的心暖暖得：“不冷。”
刚说完这话，嬷嬷们便拿着手炉出来迎接裴祐樘，还道：“老祖宗本都睡下了，听说大公子和少夫人来了，如今正在起身呢。”
换了平时，裴祐樘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在半夜三更叨扰裴老太太的休息。
丫鬟仆妇们都在背后说，大公子是最淡然理智的人，哪怕命运多舛，从不见他失态崩溃。
可今夜的裴祐樘就偏偏被愤怒夺了大半的理智，没考虑裴老太太嘴里常说的兄弟和睦，也没去想因他此举会惹出多少麻烦。
等到裴老太太起身，柔娘已擦干了眼泪，只红肿着杏眸，时不时偏头瞧一眼裴祐樘。
在等待裴老太太的这一刻钟里，他俊容里的冷郁似乎没有褪色的迹象，反而是越演越烈。
柔娘想，泥菩萨也有脾气，或许夫君是真的隐忍了太久，满腔的愤懑不得不发。
上首的裴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里，只看着裴祐樘冷酷愤怒的面容，就猜到定是裴从英又惹恼了他。
且这一回，裴从英必定做得十分过分，否则祐樘不会在半夜赶来荣禧堂寻她做主。
裴老太太心疼裴祐樘，可方才小刘氏来寻她，提起了霜兰县主与裴从英的婚事。
她不能不为大局考虑。
所以裴老太太耍了个心机，故意拖慢了自己起身的速度，好让裴祐樘在廊道上吹吹冷风，以此来消弭他心里的怒意。
“祖母年纪大了，梦多了些。刚才还梦到了你祖父，这么多孙儿里，你祖父最疼你了。”
裴老太太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裴祐樘忆起幼时承欢祖父膝下的温馨日子。
亲情带来的暖意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心内翻涌着恨意里有一小部分被这股暖意取而代之。
柔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也细想过，裴从英之所以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行事，就是因为裴老太太和小刘氏在背后纵容着他。
换而言之，裴老太太的心是偏的，无论她在明面上多么疼惜裴祐樘，心里都是更偏爱裴从英这个康健的嫡孙的。
今夜的事若不能有个了断，往后裴从英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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