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昊揣着那沓沾着烟酒气和屈辱的五万块现金，逃离了那家私人会所。
夜晚的冷风一吹，他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扶着路灯杆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剩下满嘴苦涩。
他现在有钱了。
五万块，厚厚的的一叠，攥在手里很有分量。
可他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王胖子那只油腻的手，那些暧昧下流的话语，其他客人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洗掉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他去哪，他下意识报出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顶级夜店的名字。
到了地方，他甩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没等找零就下了车。站在那熟悉的、流光溢彩的夜店门口，震耳的音乐隐约传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一点往日的感觉。
他走向VIP通道，那里站着熟悉的保安。
保安看到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伸手拦住了他：“沈少……呃，沈先生，不好意思，今晚VIP区有私人派对，不对外开放。”
沈天昊皱眉：“我不进去，就在外面卡座。”
保安面露难色，压低声音：“沈先生，您别为难我了……上面打过招呼了……”
上面打过招呼？
是爷爷？
沈天昊的心猛地一沉。连这种地方，都把他拒之门外了？
他看着保安那带着一丝同情又有些疏离的眼神，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掏出那沓钱，抽出一小叠，估计有四五千，塞给保安：“通融一下，我就进去喝一杯。”
保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钱推了回来，脸色也冷了下来：“沈先生，请您自重。我们这里有规定。”
自重？
沈天昊愣住了。以前他随手给小费都是上万，现在他塞钱，反而被教训要“自重”？
巨大的落差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攥着那沓钱，指甲几乎要嵌进钞票里。
最终，他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夜店门口。他能感觉到身后保安和其他排队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钻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热闹的普通酒吧。
这里没有VIP，没有熟人，只有喧嚣的音乐和放纵的陌生人。他点了一堆最贵的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无尽的苦涩。
他试图跟旁边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搭讪，想象着能有个温暖的躯体暂时驱散他的寒冷和孤独。
那女人起初还对他有些兴趣，毕竟他身上的礼服虽然皱了，但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当他掏出那皱巴巴的现金付账时，女人的眼神立刻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哟，现在还有用现金的土鳖？”女人嗤笑一声，扭着腰走了。
土鳖？
沈天昊看着手里那叠让他付出尊严换来的钱，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曾经一掷千金，现在手握五万块现金，却成了别人眼里的“土鳖”。
他疯狂地喝酒，一杯接一杯，想把所有的屈辱、愤怒、恐惧都灌醉。
但越喝，脑子却越清醒。
爷爷冰冷的脸，王胖子猥琐的笑，朋友躲闪的眼神，保安疏离的态度，女人鄙夷的目光……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旋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那个廉价酒店的。他只记得自己摔碎了房间里的水杯，对着墙壁疯狂地捶打，直到拳头血肉模糊。
五万块。
能让他暂时填饱肚子，能让他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却买不回他失去的尊严，买不回他纸醉金迷的生活，更买不回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第二天中午，沈天昊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手上缠着破布条的男人，又看了看床上散落的、已经花掉一小半的现金。
一种巨大的恐慌，比饥饿更甚，瞬间攫住了他。
钱，会花完的。
然后呢？
再去陪王胖子那种人？
不！他死也不要！
可是，不去的话，他该怎么办？
沈天昊抱着疼痛欲裂的头，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了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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