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局出来，陈默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回了红星轧钢厂。
陈默那张桌子旁边的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当看到陈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时，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忙脚乱地散开，各自低头假装忙碌，但那一道道或好奇、或惊疑、或怜悯的目光，还是如同芒刺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陈默身上。
四合院又死人了，这件事他们一大早就已经知道了。
在他们技术科，这两天，陈默这个名字，已经和“死亡”、“意外”、“公安局”这些词汇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短短半个月时间，陈默所在的四合院死了四个人，失踪两个孩子，邪门的很。
“陈默……你……你没事吧？”小李，那个昨天刚带过他的年轻技术员，端着搪瓷缸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心，“我听说……你们院儿……又出事了？”
“没事。”
陈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院里一位老人去世，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而已。谢谢关心。”
小李张了张嘴，还想再问点什么，但看着陈默那张过分平静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这家伙……心也太大了吧？还是说……他已经麻木了？
陈默没有理会小李的欲言又止，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上午没看完的那本《轧钢设备故障排查与维修手册》，低头看了起来。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同事们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小李没有走开，他就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然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陈默在看书，但那不叫看，那叫扫描。
他的眼睛几乎不在书页上停留，目光从上到下飞快地扫过，然后“哗啦”一声，一页就翻过去了。
那速度，快得不像是在阅读理解，倒像是在……清点页码。
不到一分钟，一本小册子，他已经翻过了七八页。
小李忍不住开口：“陈默，你这……看得也太快了。这能记住吗？这可都是机械原理和电路图……”
“嗯。”陈默头也没抬，又翻过一页，“能记住。”
他的大脑，此刻正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效率高速运转着。
那些复杂的机械结构图、繁琐的材料力学参数、冗长的故障排查流程，在普通人眼里如同天书，但在他眼中，全部分解成了最基础的数字、变量和逻辑关系。
C6201型车床，主轴箱齿轮传动模数……
T10-A型工具钢，淬火硬度……疲劳极限……
高压油泵，正常运行压力区间……临界破裂阈值……
这些冰冷的数据，在他脑海中自动汇聚、分类、建模。
轧钢厂……这里是他父亲陈建功“意外”死亡的地方，也是贾东旭“意外”死亡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台机器，每一个高压阀门，每一个老化的电路，都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知识，就是力量。而数学，则是驾驭这份力量的终极真理。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易中海……八级钳工，在一车间。
刘海中……七级锻工，在二车间。
许大茂……放映员，全厂乱窜，但他的主要活动范围是……
傻柱……食堂厨师……
陈默的目光微微一凝。
傻柱。
情绪控制能力为零，易受激惹，思维简单，是易中海最锋利的刀。
“闲来无事，不能让这些禽兽太舒坦了，该去给他找点事了！”
陈默合上了书。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四十五分。
快到下班时间了。陈默站起身。
“李哥。”
“啊？怎么了！”小李被他吓了一跳。
陈默邀请道：“中午一起去食堂呗。”
“哦！好！”
与此同时，红星轧钢厂，食堂后厨。
“哐当——！”
一把沉重的铁勺被狠狠砸在案板上，震得上面的葱姜都跳了起来。
“师父……师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马华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何雨柱，大气都不敢出。
傻柱，不，何雨柱，正站在一口大锅前发呆。
他那件沾满血污的工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只是在外面胡乱套了件白色的厨师褂，但那刺眼的暗红色血迹，依旧从领口和袖口渗了出来。
他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眼底满是混乱和痛苦。
“奶奶……”
“柱子……”
“……奶奶！”
“……血……喷了我一脸……”
聋老太太慈祥的笑容，和她倒在血泊中那空洞的眼神，这两幅画面，如同魔鬼的画笔，在他脑海里疯狂地交替涂抹。
奶奶没了……
那个从小最疼他，把他当亲孙子的奶奶……就这么没了！
他该怨谁？怨一大妈？
“我……我脚底下……就像是踩着油了……”
一大妈那张崩溃绝望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他怨不起来……那几乎是他半个妈。她不是故意的……
那怨谁？
“不是意外！是陈默！绝对是那个小畜生干的！”
“他恨我们！他这是报复！”
师父易中海那嘶哑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响！
对！陈默！
傻柱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被一种找到了宣泄口的疯狂恨意填满！
就是他！陈默那个小畜生！
他一回来，贾东旭就死了！
他一回来，奶奶也没了！
他就是个扫把星！是他害死了奶奶！
他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一大妈是被他咒的！奶奶是被他害的！
“陈默……陈默……”
傻柱死死攥住冰冷的铁勺，指节捏得发白，粗重的呼吸声在闷热的后厨里，如同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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