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这一脚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力道极大。
张子轩连同轮椅侧翻在地，像一只翻了盖的乌龟，徒劳地挣扎嚎叫，绷带上瞬间渗出血迹，看起来狼狈又凄惨。
“啊！梦瑶姐救我！” 张子轩的惨叫在VIP病房里回荡。
顾梦瑶被苏野推开，踉跄几步才站稳，看到张子轩的惨状，心头一紧。
却在对上苏野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眸时，所有求情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厌恶和彻底的疏离。
“顾梦瑶，”
苏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
“这就是让你不惜牺牲我们婚姻也要维护的人？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像条蛆虫一样令人作呕。”
“还有你，穿着那身不堪入目的衣服，在这种地方，演这种下三滥的戏码。你想证明什么？”
“证明你魅力依旧，还是证明我苏野就是个你可以随意玩弄的傻子？”
“不是的，老公，我……”顾梦瑶急于辩解，眼泪夺眶而出。
“闭嘴！别叫我老公！”苏野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鹰，“你的眼泪，现在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迈步，绕过地上哀嚎的张子轩，径直朝门口走去，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老公！你要去哪里！”顾梦瑶慌了，想追上去。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苏野没有回头，手握住门把手，声音冷漠，“离婚协议，我的律师会很快送给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廉耻，就签了它。”
“不！我不签！老公，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梦瑶哭喊着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求你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张子轩，我马上把他开除，公司的事都听你的……”
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身体因恐惧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若是从前，苏野定会心软回头，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可现在，他只觉得那片濡湿冰凉黏腻，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他一根一根，用力掰开她紧扣的手指，力道之大，不容抗拒。
“顾梦瑶，有些错误，一次就够了。”
“我们……回不去了。”
说完，他一步踏出病房，反手“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那声巨响，也仿佛为他们三年的婚姻，画上了一个沉重而彻底的句号。
顾梦瑶瘫软在地，她终于明白，她弄丢了她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那个曾将她视若珍宝，给她无数温存与承诺的男人，被她亲手推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而门外，苏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清明与坚毅。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律师，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对，立刻，马上。”
有些路，选择了就无法回头。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张子轩从地上爬起，对着顾梦瑶说道：“梦瑶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会碰到姐夫。”
“他怎么这么暴力，打得我好疼！”
“滚！”
顾梦瑶看着眼前这个包扎成木乃伊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梦瑶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哥哥知道了，在下面肯定会难过的…”
顾梦瑶听到张子轩说的哥哥，神色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梦瑶姐，我知道你找苏野，就是因为他长得像我哥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但是他永远都替代不了我哥哥。”
张子轩推着轮椅，消失在病房门口，留下这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顾梦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冰冷从瓷砖蔓延至四肢百骸。
张子轩最后那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撬开了她刻意尘封多年的记忆铁盒。
七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刚上大学的顾梦瑶，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叛逆，与家里爆发激烈争吵后，冲入了瓢泼大雨中。
她漫无目的地奔跑，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视线。
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朝着心不在焉，正要过马路的她猛冲过来。
她吓得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猛地将她推开！
“小心——！”
一声急促而熟悉的呼喊穿透雨声和刹车片的尖叫。
她惊恐地回头，看到的是一幕让她终生梦魇的画面。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像阳光一样暖融融的学长张子谦，张子轩的亲哥哥，被货车撞得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残酷的弧线，重重落在几米开外。
鲜血瞬间从他身下蔓延开来，被雨水迅速晕染成一片刺目的淡红。
她连滚爬爬地扑过去，颤抖着抱起他。
张子谦还有一丝意识，他看着顾梦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的手颓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是她，是她害死了张子谦。
那个像兄长一样照顾她、暗恋她多年却从未说出口的优秀男孩，为了救她，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了她整整七年。
她照顾张家父母，几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孝敬，物质上从不吝啬，情感上极力弥补。
她对张子轩百般纵容，不仅仅因为他是张子谦唯一的弟弟。
更因为她内心深处觉得，这是她欠张子谦的，是欠张家的。
当张子轩大学毕业，无所事事地来找她时。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他安排进自家公司，给他最好的职位，最宽松的环境。
甚至，当张子轩对她流露出超越姐弟的情愫，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时。
她也只是无奈地避开，从未真正严厉地斥责或疏远。
她总想着，这是子谦哥唯一的血脉至亲，她不能让他难过，不能让地下的子谦哥失望。
而遇见苏野，更是一场宿命的巧合。
第一次见到苏野时，她几乎窒息。
那双眼睛，那侧脸的轮廓，像极了记忆中的张子谦，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暖得能融化冰雪。
她将对张子谦的愧疚、怀念、以及未及回应的复杂情感，全部投射到了这个酷似他的男人身上。
可她错了。
苏野是苏野，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尊严有脾气的男人，他不是张子谦的替代品。
她对张子轩无原则的维护，在苏野看来，是暧昧不清，是婚姻的背叛。
她一次次为了张子轩与苏野争执，甚至在苏野明确表达厌恶后，依然将他留在身边，还为他安排VIP病房……
这一切，都在不断地消磨苏野对她的爱和耐心。
直到此刻，苏野决绝离去，张子轩点破真相，她才幡然醒悟。
“子谦哥……”
顾梦瑶对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哽咽低语。
“对不起……我好像……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走廊外，张子轩坐在轮椅上，隔着病房门，听着里面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被绷带缠绕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
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有报复的快意。
有一丝心疼，更有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满足。
他知道，只要提起哥哥，顾梦瑶就永远无法真正摆脱他。
而已经驾车驶离医院的苏野，对这一切纠葛的源头仍不知情。
“苏野，顾梦瑶是我的，还有顾梦溪，嘿嘿…”
坐在轮椅上的张子轩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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