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影单薄得像一枚书签，嵌在巨大的落地窗框构成的画幅里。
她指尖夹着一支笔，正垂眸看着膝上摊开的一本书，神情是一种他看不懂的专注与疏离，仿佛灵魂已抽离，去往了书中的世界。
他放下果盘，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书的封面——《到灯塔去》，作者：弗吉尼亚·伍尔夫。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和这个看起来有些特别的女人头像。
接下来的几天，席璟动用了所有零花钱，跑遍了城里几家最大的书店和旧书坊，像个偏执的侦探，搜寻着一切与“伍尔夫”相关的踪迹。
他买回了伍尔夫的其它书，都是精心挑选的精装译本，封面素雅。
他甚至在网上查了资料，知道伍尔夫最终走向了河流深处。
这个结局让他心头莫名一紧，生出一种恐慌感，仿佛窥见了母亲内心那片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水域。
这让他送礼物的心情，从单纯的讨好，变得急切而复杂——他急于证明，他懂，他和父亲不一样。
他没有选择华丽的礼品袋，而是找来了厚实的牛皮纸和麻绳，亲手将书包好，笨拙又郑重。
他选了一个黄昏，再次敲开母亲的门。
岑临月正要起身开灯，房间里光线昏暗，模糊了她脸上惯常的冷漠。
“妈妈，”他声音有些干涩，将怀里抱着的一摞书递过去，“这个……给你。”
岑临月的目光落在牛皮纸上，没有动。
席璟的心跳得很快，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表扬般的急切：“我看你在看……伍尔夫。我找来了这些。”
岑临月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但很快沉没于更深的古井之中。
她沉默地接过书，指尖划过牛皮纸的纹理，却没有拆开。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谢谢。但大可不必。”
然后，她抱着那摞书，转身将它们轻轻放在了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与那些她早已翻烂的旧版伍尔夫著作放在一起，再也没有多看一眼。
仿佛他精心准备的、试图通往她内心世界的钥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且放错了地方的摆设。
席璟僵在原地，黄昏最后的光线从他身后褪去，将他独自留在突然降临的黑暗里。
母亲那句话，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以为他靠近了，实则被她推得更远。
她明确地告诉他：我的孤独之境，拒绝你的踏入。
——
席世枭难得回家吃一次晚饭。
巨大的长餐桌上，只有银质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夜色。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席璟身上，问着学业和课程，问题带着总裁审视项目般的精准。
席璟一一作答，声音清朗却谨慎。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小心地瞥向餐桌另一端沉默得像一尊冰雕的母亲。
岑临月全程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夜晚，主卧室。
没有温存，没有前奏。
席世枭的归来似乎只为了确认他的绝对所有权。
席璟睡不着，赤着脚走到门边，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
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幽深得像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他犹豫了一下，悄悄走向母亲房间的方向。
此刻，他站在母亲卧室门外，呼吸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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