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擂鼓一样。
我看着眼前的沈彦，看着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深情，大脑一片空白。
说好的死对头呢？
说好的不能公开呢？
这个男人，怎么就不按剧本来了！
他心里的小人，此刻正穿着大红色的西装，在我的脑海里扭秧歌，放鞭炮。
「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表白了！」
「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会答应我吗？她肯定会答应我的！」
「从今天起！我沈彦！就是有老婆的人了！」
「方清雪那个蠢货，现在肯定气死了吧！活该！敢欺负我老婆，这就是下场！」
我被他心里那过于欢快的气氛搞得有点头晕。
而周围的人，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我……我没听错吧？沈总他……他刚才是在跟宋知意表白？”
“这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死对头吗？三年前沈总还骂过她！”
“我的天！这反转也太刺激了吧！所以早上沈总发的那个‘我的’，指的就是宋知意？”
“那方清雪算什么？一个被推出来挡枪的工具人？”
“我就说嘛！沈总那种眼光，怎么可能看上方清雪那种白莲花！原来真爱是宋知意啊！”
“这剧情，比电影还精彩！所以是相爱相杀，破镜重圆的剧本吗？我磕到了！”
各种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入我的耳朵。
而站在我面前的沈彦，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他的眼里，只有我。
“宋知意，”他又叫了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愿意……”
“我不愿意。”我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心里的秧歌队，也瞬间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彦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受伤。
「她……她拒绝我了？」
「为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拒绝我了？」
「是我太心急了吗？吓到她了？」
「还是说……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心里的世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刚刚还在放鞭炮的小人，此刻已经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忍。
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沈总，请你自重。”
“三年前你骂我‘粗俗无礼’，我记到今天。现在又跑来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是在耍我吗？”
“还是说，这是你们有钱人新发明的游戏？先打压，再示好，看着别人为你摇尾乞怜，很有意思是吗？”
“不好意思，我宋知意，不吃这一套。”
“《风声》这个角色，我是凭实力试镜的，张导可以作证。
如果你非要把它当成一种施舍，那我告诉你，这个女主角，我不要了！”
我的声音，清冷，坚定，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沈彦心上。
他心里的弹幕，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色。
「我搞砸了……」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恨我……她真的恨我……」
「我不仅没有让她开心，反而让她更讨厌我了……」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闪着光的眼睛，此刻，彻底黯淡了下去。
而站在不远处的方清雪，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难堪之后，此刻，脸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大概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希望。
张谋导演的脸色，则变得非常复杂。
他看看我，又看看沈彦，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没有再看沈彦。
我怕再看一眼，我就会心软。
我转身，对身旁的程静说：“静姐，我们走。”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朝着片场外走去。
就在我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沈彦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
我的脚步顿住了。
“三年前的事，是我不对。”
“我当时……是混蛋。”
“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但我想告诉你，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浓浓的悔意和卑微。
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京圈太子爷，盛世娱乐的总裁，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一个女明星，低头道歉。
这比他刚才的表白，还要让人震惊。
我背对着他，紧紧地握着拳，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这个傻子。
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做，会对他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知不知道，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他？
他知不知道，他那些竞争对手，会怎么嘲笑他？
他什么都不要了。
面子，尊严，骄傲……
他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只是想告诉我，他错了。
我闭上眼，强行把涌上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
然后，我睁开眼，迈开步子，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片场。
坐上保姆车，程静才终于敢开口，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知意……你……你跟沈总他……”
“开车。”我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全是沈彦最后那句“对不起”。
还有他心里那一声声绝望的呐喊。
车子缓缓启动。
我透过车窗，回头看了一眼。
片场门口，沈彦还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全世界抛弃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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