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沈彦那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懊悔和挣扎。
那双总是盛着冰霜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慌乱。
「来了来了！世纪难题来了！这道题的答案直接决定我今天能不能留下来打地铺！」
「我要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像个傻逼？！」
「说我当时眼神不好？不行，太敷衍了。」
「说我被方清雪的演技骗了？不行，显得我太蠢了，配不上我老婆的智商。」
「说我当时是嫉妒推她的不是我？不行不行！太变态了！」
我看着他内心天人交战，脸上却还要强装镇定，差点又没忍住笑出来。
这位太子爷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我……”他薄唇紧抿，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当时……心情不好。”
噗。
这理由，真是清新脱俗。
“心情不好？”我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所以沈总心情不好，就要随便评价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
“我不是不了解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卧槽！说漏嘴了！」
「我怎么能说我了解她！我天天视奸她微博，把她所有采访和作品都看了八百遍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冷静！沈彦！你是高冷霸总！你的人设不能崩！」
他立刻板起脸，用更冷的声音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光荣事迹’早有耳闻。”
他特意加重了“光荣事迹”四个字，意图明显。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打人，耍大牌，霸凌新人，
我的黑料多得是，不像方清雪，温柔善良，人美心善，是娱乐圈的白莲花。”
我故意提到了方清雪。
果然，沈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白莲花？她也配！」
「要不是她，我跟我老婆早就双宿双飞了！」
「别让我再看见她，不然我见她一次怼她一次！」
「不对，我不能亲自怼，掉了我老婆的身价。让法务部去，告她！告到她倾家荡产！」
原来，他真的讨厌方清雪。
而且，他早就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那他为什么不澄清？
就因为他那该死的、一文不值的面子？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了上来。
这三年来，我因为这件事，丢了多少资源，受了多少委屈，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
而这个始作俑者，明明知道真相，却为了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坐视不理。
现在倒好，提着两盒小龙虾，就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我拿起一只小龙虾，慢条斯理地剥开，将虾肉递到他嘴边。
“沈总，说了这么久话，你也饿了吧？尝尝？”
沈彦完全呆住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虾肉，又看了看我带笑的眼睛，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心里的弹幕，已经不是刷屏了，是直接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喂我！她亲手剥的虾喂我！」
「这是什么神仙待遇！我是在做梦吗？！」
「我要吃了！我要吃了！这颗虾将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吃了这颗虾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户口本！我的户口本在哪里！」
他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像个虔诚的信徒，要去迎接圣餐。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虾肉的那一刻，我手腕一转，把虾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嗯，真好吃。”我嚼着虾肉，对他露出一个“抱歉，逗你玩”的笑容。
沈彦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嘴还微微张着，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如果说刚才他心里是放烟花，那现在，就是核爆现场。
「她……她耍我？」
「她为什么要耍我？」
「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肯定是！」
「我这个猪脑子！三年前的事情我还没解释清楚，怎么就敢奢望她喂我吃东西！」
「宋知意，你活该！你这个单身狗！你凭什么得到女神的垂青！」
他心里的小人开始疯狂地扇自己耳光。
我看着他那副从天堂跌到地狱的表情，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大半。
算了，跟一个恋爱脑计较什么。
“行了，别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了。”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小龙虾很好吃，谢了。现在，你可以说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了。”
我可不信他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一顿夜宵。
沈彦如蒙大赦，立刻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个合作。”
“合作？”我有些意外。
「对！合作！一个能让我天天见到你的合作！」
「我把公司最新S级的项目拿来了！只要你点头，你就是唯一的女主角！」
「为了你，我把那个带资进组的投资方女儿都给踢了！赔了三个亿的违约金！」
「我棒不棒！快夸我！」
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S级的项目？
还为了我踢了带资进组的关系户？赔了三个亿？
这位太子爷追人的方式，还真是……朴实无华。
我面上不动声色：“什么合作？”
沈彦从他那价格不菲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份……皱巴巴的A4纸。
那纸被折得乱七八糟，边角都起毛了，像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他把纸在我面前摊开，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几行字。
标题是：《地下情人合作协议》。
我：“……”
沈彦：“……”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沈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到紫，精彩纷呈。
「卧槽！拿错了！这是我自己YY的草稿！正式合同在公文包里啊！」
「完了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她会怎么看我？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变态？一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我要不要现在挖个地洞钻进去？从十八楼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张纸收回来，我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我拿起那份所谓的“协议”，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甲方：宋知意（以下简称女王大人）”
“乙方：沈彦（以下简称小沈）”
“第一条：乙方自愿成为甲方的地下情人，随叫随到，不得有误。”
“第二条：乙方负责甲方的一切开销，包括但不限于包包、衣服、豪车、豪宅。”
“第三条：乙方需熟读并背诵《男友的自我修养》，每天向甲方汇报思想动态。”
“第四条：甲方可以随时随地嫌弃乙方，但乙方不能有任何怨言。”
“第五条：最终解释权归女王大人所有。”
我每读一条，沈彦的头就低一分。
等我读完，他已经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鹌鹑，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毁灭吧，这个世界。」
「我没脸见人了。」
「她肯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我现在就从阳台跳下去，还能留个清白。」
我强忍着笑，把那张纸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我清了清嗓子，学着他平时的语气，冷冷地开口。
“协议我看了。”
沈彦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绝望和……希冀？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可以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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