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独自驱车，一路开往城郊的墓园。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发生不大不小的变化，但这通往终点的路，却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松柏青翠，肃穆无声。
薄靳言的墓地在半山腰，是整个墓园位置最好的地方之一。
视野开阔，站在这里，几乎能将半个江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霍凝抱着一束香槟玫瑰，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还没到，就先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台阶的方向，站在墓碑前，身形有些佝偻，站了很久的样子。
听到霍凝走近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是薄家以前的管家，那个看着薄靳言长大的老人。
三年不见，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发全都白了。
“夫人……”
管家看到霍凝，嘴唇哆嗦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水光。
他很快改口。
“霍小姐。”
“您……您回来了。”
霍凝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走到墓碑前，弯腰，将那束香槟玫瑰轻轻放下。
墓碑上嵌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还很年轻，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桀骜和冷峻，是意气风发的薄家继承人。
是霍凝爱了十年的那个少年。
“他……在这里，还好吗？”
霍凝开口，声音有些发涩。
问出口才发觉，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与不好。
“少爷他……一直在等您回来。”
管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很旧的录音笔，黑色的外壳上甚至能看到几道划痕。
“这是少爷生前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少爷交代过，如果有一天，您回来了，就把这个交给您。”
管家将录音笔递了过来。
霍凝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物件的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就是这样一支小小的，不起眼的录音笔。
霍凝拿在手里，摩挲着上面那个播放键，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怕听到他的声音？
还是怕听到那些她不想听，或者说，不敢听的内容？
管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许久。
霍凝终于下定决心，拇指用力，按下了那个按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之后，一个沙哑到几乎失真的男人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辞……”
霍凝的身体僵住了。
小辞。
是她的乳名。
除了她的家人，只有薄靳言会这么叫她。
在她还叫沈辞，还没有成为霍凝的时候。
“今天……是宝宝离开的第一百天。”
录音笔里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里，有风声，还有什么东西被灌进喉咙的声音。
“我昨晚又梦见他了。”
“不对，是个女孩儿，我梦见是个女孩儿……长得很像你，眼睛特别亮。”
“她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会笑了吧。”
“小辞，我好想你。”
“江城降温了，我忘了开暖气，这里好冷。”
“我想吃你做的粥了……以前总觉得腻，现在才发现，再也吃不到了。”
“你能不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薄靳言……”
那个男人在录音里模仿着她的语气，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自嘲的笑。
“没有你的地方，真的好冷……”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却又不敢放声的哭声。
一声又一声，通过小小的扩音器，传进霍凝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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