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路过公告栏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他从小跟着爷爷练习书法，楷书工整端庄，行书流畅洒脱，出国前还曾在市级书法比赛中斩获过奖项。
指尖划过海报上“征集各类书道、画作作品（含中文）”的字样，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可转念一想，刚到日本时，因日语口音不够标准，曾被个别同学私下议论“外来者”，那份藏在心底的自卑瞬间冒了出来——书画展上会有全校师生驻足评判，他的中文书法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万一被人嘲笑“不合时宜”，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陈屿总绕不开那份纠结。
他会趁着午休，悄悄跑到书道社活动室门口，透过窗户看着社员们挥毫泼墨的身影，眼里满是向往，脚下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步。
这份小心翼翼的退缩，全被细心的佐藤雪看在了眼里。
她好几次撞见他对着书画展的宣传册发呆，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面，眼神里既有渴望，又有明显的迟疑。
这天放学后，两人并肩走在樱花步道上，残留的花瓣随风轻轻飘落，落在肩头。
佐藤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温柔却坚定。
“陈屿，你是不是想参加书画展？”
陈屿浑身一僵，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我写的都是中文书法，写得一般，可能不太适合校园的书画展。”
“才不是呢。”
佐藤雪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真诚与笃定。
“上次你帮我在诗集上题字。‘静水流深’四个字，笔锋有力又不失温润，结构匀称，墨色浓淡相宜，比书道社的学长写得还要有韵味。书法是不分国界的，美好的东西总能让人感受到力量。你的书法很好，应该让更多人看到，这和语言没有关系。”
她的话像一束暖光，穿透了陈屿心里的阴霾。
想起佐藤雪为自己做剁椒酱的真诚，想起两人误会冰释后的亲近，他心里的犹豫渐渐松动，可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可是……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内容好。中文诗词意境太深，怕大家看不懂；简单的句子又觉得不够特别。”
“我们可以一起想呀！”
佐藤雪立刻露出了雀跃的笑容，拉着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诗词集和笔记本。
“中文书法的魅力就在于文字与意境的结合，我们可以选一句既有画面感，又能体现心意的句子，既能展现你的书法功底，又能让人感受到文字背后的温度。”
两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翻看着诗词集，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都让彼此的脸颊泛起微红。
“不如写‘枫叶知秋’？”
佐藤雪指着一页诗句提议，“现在正是赏枫的季节，很应景，而且‘秋’字也带着温柔的意境。”
陈屿摇摇头，笔尖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又缓缓划去。
“有点普通，不够贴合我们之间的感觉。”
“那‘山河无恙’？”
“太庄重了，不太适合校园书法展的氛围。”
“‘清风徐来’呢？”
“少了点独特的记忆点。”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几片粉白的樱花花瓣轻轻飘落，恰好落在笔记本上，与佐藤雪垂落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模样温柔又恬静。陈屿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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