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分毫。
他必须是她记忆中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亚瑟·沃尔顿，哪怕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这是他仅剩的、可悲的坚持。
莉娅虽然闭着眼，但感官在静谧中被无限放大。她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脸上、灼热而紧绷的视线。甚至能“听”到他心底那片混乱不堪的战场——恐慌、自责、想要靠近又畏惧触碰的挣扎，还有那被他死死压抑着的、肉体上的痛苦。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息。明明伤得可能不比她轻多少，却还要在这里硬撑，扮演一座快要碎裂的冰山。
时间在沉默中点滴流逝。
就在亚瑟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甚至再次昏睡时，莉娅却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她侧了侧头，原本朝向内侧的脸微微偏转，朝向了他的方向。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额前几缕乌黑的发丝滑落，拂过她挺翘的鼻梁和缺乏血色的唇瓣。
亚瑟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她脸上。阳光恰好移动了几分，更清晰地照亮了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那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东方瓷器，脆弱易碎，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记得这具身体在他怀中时的重量，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让他心胆俱裂。他也记得前几世她死在他怀里时，那逐渐消散的温度……
一股尖锐的恐慌猛地攫住他，让他几乎要再次失控地伸出手，去确认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莉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了之前的锐利和审视，蒙着一层刚醒时的朦胧水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强装镇定的表象，直接落在了他紧绷的神经和隐忍的痛苦上。
亚瑟浑身僵硬，如同被定在原地。
莉娅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不自觉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轻微，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亚瑟努力维持的平静。
“……手，”她开口，声音依旧带着虚弱的气音，却清晰无误，“不疼吗？”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亚瑟只觉得所有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她看到了！她连他这点细微的、试图隐藏的痛苦都看到了！
她……她在关心我？不……不可能……她只是…… 他的心声响起了尖锐的杂音，混乱得无法成句。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狂喜，与他根深蒂固的恐惧和自卑疯狂交战。
他猛地松开了攥紧的手，动作快得近乎狼狈，将手藏到了身后。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那泄露了他真实状态的证据。
“没事。”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紧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莉娅静静地看着他这番欲盖弥彰的动作，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耳根，还有那双冰蓝色眼眸里翻涌的、再也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涛骇浪。
她没有再追问。
有些伤口，需要他自己愿意揭开。有些心结，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松动。
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随口一提。
“嗯。”她极轻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那句僵硬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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