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军呢？”林缚问，声音沙哑。苍狼谷一战，他们虽救下百姓，却也折损了两个弟兄，小五的胳膊伤得不轻，此刻正被老郑搀扶着，脸色苍白。
“周将军说，主力已退回青阳，追击羯奴的事……暂且搁置。”沈落雁的声音低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朝廷来了旨意，说秋防要紧，南境军需驻守青阳，不得轻举妄动。”
林缚的心沉了下去。轻举妄动？苍狼谷的百姓差点被拖去漠北为奴，在那些高居庙堂的人眼里，竟只是“轻举妄动”？
“狗屁旨意！”老郑忍不住骂出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们是怕折了自己的兵！孟门关破的时候怎么不说秋防要紧？河朔的百姓被屠的时候怎么不发旨意？”
沈落雁没接话，只是示意影卫将食盒递给弟兄们：“先回去吃饭，其他事……明日再说。”
回到沈家别院，苏湄早已备好了金疮药。她给林缚处理伤口时，指尖微微发颤，看到他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眼圈红了：“怎么又伤得这么重？”
“皮外伤。”林缚笑了笑，想安慰她，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药庐里，萧策靠在榻上，正听小五眉飞色舞地讲苍狼谷的战况。小五的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依旧比划着挥刀的动作：“……校尉那矛掷得才叫准！一下就把王启年的马钉在坡上，那狗东西滚下来的样子，跟个泥猴似的！”
萧策听得笑出声，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眉，眼里却亮得很：“就该这么收拾他！当初在孟门关克扣粮草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林缚走进来，萧策立刻坐直了些：“南境军真的不追了？”
“嗯。”林缚点头，在榻边坐下，“朝廷下了旨意，让他们驻守青阳。”
萧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就知道……他们从来没把河朔当回事。”他想起那些在孟门关饿死的弟兄，想起河朔平原上堆积的尸骸，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苏湄端着药碗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动作顿了顿，轻声道：“我去药铺时，听南境军的士兵说，周将军在城里买了不少绸缎和茶叶，说是要送回江南……”
“他还有脸买这些？”小五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药碗摔了，“河朔的百姓连粗粮都吃不上！”
“这就是镇南军。”萧策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是来‘驻守’的，不是来‘收复’的。保住自己的兵，守住青阳这道屏障，回去就能向朝廷邀功。至于河朔……死多少人，与他们何干？”
夜渐渐深了，弟兄们大多睡了，药庐里却还亮着灯。林缚和萧策相对而坐，谁都没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像在哭。
“我要回去。”萧策突然开口，眼神异常坚定，“回河朔。”
林缚猛地抬头：“你伤还没好！”
“我等不起。”萧策攥紧了拳头，断袖下的左臂肌肉紧绷，“朝廷靠不住，南境军靠不住，我们只能靠自己。河朔还有没被羯奴杀绝的百姓，还有藏在山里的乡勇，我去把他们聚起来，哪怕只有几百人，也能跟羯奴周旋。”
“你想当流寇？”林缚皱眉，“没有粮草，没有兵器，怎么跟羯奴周旋？”
“总比坐以待毙强！”萧策的声音拔高，“留在青阳，看着南境军歌舞升平，看着河朔被羯奴彻底占了，我做不到！”他看向林缚，目光灼灼，“你跟我一起去，我们是河朔军，河朔不能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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