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晨光，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八道身影在旷野上拉出细长的烟尘，像一把即将刺入敌阵的短刃。
药庐窗前，萧策靠在榻上，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面撕下来的河朔军军旗残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他空荡荡的左袖，猎猎作响。
城楼上，周将军看着那队远去的骑兵，对身边的副将笑道：“倒是群亡命徒……也罢，让他们去试试，真能拖住羯奴最好，拖不住，也省得在城里碍眼。”
副将躬身应是，目光掠过远处的烟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旷野上，林缚俯身拍了拍马颈，快马的喘息声与弟兄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知道，八个人对阵三百羯奴，胜算渺茫。但他更知道，那些被掳走的百姓里，有昨天还在给他们送水的老丈，有帮苏湄晾晒草药的姑娘。
有些仗，哪怕只有一分胜算，也得打。
因为身后是青阳，是那些还在等着他们回去的人。
马蹄声渐远，融入了远方的晨雾里，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蹄印，印在青阳城通往苍狼谷的路上。
快马在旷野上奔驰了整整一日，夕阳将天空染成熔金般的颜色时，林缚一行终于抵达苍狼谷外围的密林。沈落雁给的地图标注得极细，连哪棵老松树下有山泉都标得清清楚楚。弟兄们勒住马，借着最后一丝天光检查装备——箭囊已满，弩箭上弦，腰间短刀泛着冷光，每个人脸上都蒙着薄薄一层尘土，眼神却亮得像林间的狼。
“前面就是秘道入口。”林缚翻身下马，指着密林深处一道被藤蔓遮掩的石缝，“马留在这里，用树枝盖好。沈姑娘说，谷里骑马反而碍事。”
弟兄们纷纷下马，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千百遍。一个叫老郑的老兵熟练地解下马鞍上的草料袋，往马嘴里塞了把豆子：“委屈你们几日，回来给你们喂最好的料。”他跟了林缚五年，从河朔打到青阳，胳膊上还留着去年被羯奴弯刀划开的疤。
林缚将驱蛇药分给众人，又检查了一遍羊皮地图：“秘道穿过去是苍狼谷西侧的断崖，离谷口约三里。我们得在天亮前摸到断崖，架好弩箭。”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处凹陷，“这里是羯奴必经之路，狭窄得只能并排走两人，正好伏击。”
老郑往石缝里探了探头，回头道：“校尉，里面潮得很，怕是有蛇虫。”
“怕什么？”旁边的年轻士兵小五咧嘴笑，晃了晃手里的驱蛇药，“有这玩意儿，来多少蛇都得绕道走。”他去年刚从军，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青阳守城战时，他亲眼看着同乡被羯奴的箭射穿胸膛，从那天起，他的枪就再没抖过。
林缚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率先钻进石缝。秘道比想象中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上渗着水珠，脚下是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听到不知名虫豸的爬动声。众人排成一列，借着头顶石缝漏下的微光往前挪，呼吸声在密闭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透出亮来，伴随着隐约的风声。林缚示意众人停下，自己贴着岩壁往前探看——秘道尽头是块向外突出的断崖，下方正是蜿蜒如蛇的苍狼谷。谷中雾气弥漫，隐约能看到谷底的乱石和几株歪脖子树，两侧是刀削般的峭壁，果然是一夫当关的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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