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沉默了。赵衍老将军的形象在他心里愈发清晰——那个总爱骂骂咧咧，却会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小兵的老人，原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心里装着的，是更重的东西。
“萧策他们……”
“已经安排妥了。”沈落雁打断他，“弟兄们在西跨院休整，伤兵有沈家的医官照料，那个孩子也给了干净的衣裳和吃食。”她顿了顿，看向林缚，“你打算怎么办？”
“等伤好些，就去组织河朔的残兵。”林缚的声音很坚定，“羯奴不会满足于孟门关，很快就会来攻青阳。我们得做好准备。”
“你觉得青阳能守住？”沈落雁挑眉，“李嵩在朝中掣肘，南境的援军迟迟不到，仅凭沈家的私兵和你们的残部，怕是……”
“守不住也要守。”林缚打断她，目光灼灼，“青阳是最后的屏障，这里破了，江南就危险了。我答应过赵将军，要守住河朔。”
沈落雁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好。沈家的私兵，可以交给你调遣。粮草和兵器，我也会尽力筹备。”她放下茶盏，站起身，“只是有件事，你要心里有数。”
“什么？”
“李嵩在青阳安插了人。”沈落雁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些日子，总有人在暗中打探我的动静，怕是想阻挠我送证据回京。你在城外收拢残兵时，也要提防着些，别被自己人绊了后腿。”
林缚的心沉了沉。外有羯奴虎视眈眈，内有奸臣暗箭难防，这青阳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我知道了。”他点头。
沈落雁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客房。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只留下淡淡的兰花香，萦绕在空气中。
林缚重新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青阳城的城墙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能想象到，此刻的河朔平原上，羯奴的篝火正星星点点地铺开，像一群贪婪的狼，等待着扑向青阳这块肥肉。
而城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在盯着他们这些从孟门关逃出来的残兵，像盯着猎物。
“林大哥，你睡了吗？”窗外传来萧策的声音。
林缚打开窗户，见萧策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个食盒：“苏湄姑娘熬了药，让我给你送来。”他走进屋，把药碗放在桌上，药汁漆黑，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弟兄们都安顿好了？”林缚问。
“嗯。”萧策点头，脸上有了些血色，“沈家的人挺客气，给的伤药比咱们的好得多。那个孩子也睡着了，梦里还在喊娘。”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沈姑娘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青阳的情况不太好？”
“没什么。”林缚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她答应给咱们兵和粮，让咱们守青阳。”
“对了，”萧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林缚面前，“这是从那个黑狼骑百夫长身上搜来的，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块青铜令牌，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是个“狼”字，边缘还刻着几个小字，像是羯奴的文字。
林缚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眉头渐渐皱起。这令牌的样式，不像是普通的军令牌，倒像是……调兵的信物。
“你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他腰间，跟赵将军的玉佩挂在一起。”萧策的声音也严肃起来，“这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用？”
林缚握紧令牌，目光深邃。羯奴的百夫长，为何会有调兵的信物？难道他们在河朔的动作，远不止劫掠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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