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了扭身子，示意孙秀丽松开些。
孙秀丽感受到他的力道，却是不敢全松，只稍稍退开一点，仍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生怕他再动手。
李保胜终究是没再下重手，但那高高扬起的鸡毛掸子，还是在兄弟二人身上一人不轻不重地各落下了一下。
力道不大，更多的是一种警告和羞辱。
“孽障！两个管不住裤腰带的玩意儿！”
李保胜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再这么混账下去，你们哪天非得死在这上头才甘心是不是！”
他转头瞪向哭哭啼啼的孙秀丽，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看看你惯出来的的好儿子！”
“慈母多败儿！从小我教训他们，你就护着，拦着！”
“现在好了，宠成这个样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现在还学会欺负人家老婆了！”
“我记得刘家那个媳妇儿……是不是还怀着孩子呢？”
李保胜突然想起这茬，语气更是森寒了几分。
“你们要是真把人家给怎么了，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她那条命，都不一定能留得下来！”
孙秀丽闻言，哭声戛然而止，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虽然心疼儿子，但也是个明白事理的。
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她比谁都清楚。
现在是新社会不假，可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人们的思想还是封建得很。
女人家要是真被玷污了名声，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不用别人动手，光是村里那些戳脊梁骨的眼神，那些唾沫星子，就足够把人给活活逼上绝路！
更何况，王海燕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一尸两命……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李保胜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家媳妇儿煞白的脸。
看来她也知道这事情的深浅了。
还好，还好这两个畜生没得逞。
“现在知道问题多严重了吧？”
“还好他们没成事儿！”
“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那就是跟刘永志结下了死仇，是人命债！”
“他刘永志爹娘都没了，现在光棍儿一个，烂命一条，到时候真要豁出去跟咱们家拼命，你说，咱们家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吗？”
李保胜越说，声音越是低沉，带着一股后怕。
他李家在海帆村是大姓不假，可真要惹上这种亡命徒，日子也别想安生了。
孙秀丽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点头。
她现在是彻底清醒过来了，看向两个儿子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埋怨和后怕。
“当家的，这次……这次你打得对！”
“这种事，是得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往后可不能再犯这种浑了！”
炕上的李海米听着他爹娘你一言我一语，越听越觉得憋屈。
明明是他们被人打了，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他们的不是了？
他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声音里满是委屈。
“爹，你说的那些……我们，我们也没干成啊。”
“现在是我们被刘永志那小子给打了！打得这么惨！”
“你可得替我们兄弟俩讨个说法回来啊！”
李保胜猛地转过头，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李海米。
李海米被他爹这眼神一扫，吓得脖子一缩，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出来了。
他爹这眼神，比刚才还要吓人。
李保胜重重哼了一声。
“讨说法？”
“你们两个畜生，深更半夜摸到人家家里去，想欺负人家媳妇儿，结果被人打成这个熊样！”
“你让老子怎么去给你们讨说法？”
“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保胜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胸膛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喘不过气。
这两个混账东西，做下这等丑事，还指望他去出头？
他李保胜在海帆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要是这事儿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刘永志那小子，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真把他逼急了，跑到村里大嚷大嚷，把这龌龊事一捅出来……
到那时候，丢人的可不光是这两个畜生，他李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李海米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大腿，满脸的不甘心。
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爹，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们兄弟俩这顿打，就白挨了？”
孙秀丽一听儿子这委屈的声音，心疼得眼泪又下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李海米肿起的脸颊，又气又急地看向自家老头子。
“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海带和海米可是你亲儿子，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欺负成这样，不管不问？”
“我不管他们占不占理，他们是咱们的儿子，就不能让外人这么欺负了去！”
她心里也清楚儿子们做得不对，可再不对，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保胜阴沉着脸，狠狠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孙秀丽。
这个婆娘，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护犊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帮他们出气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狠劲。
“明着去讨说法，那是下下策，咱们不占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但对付一个毛头小子，难道还非得明刀明枪不成？有的是别的法子。”
孙秀丽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就知道，自家老头子主意多着呢。
“对对对，还是当家的你有法子。”
她破涕为笑，轻轻踢了踢炕上两个儿子的腿。
“听见没？学着点！”
“别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一点正经本事都没学会。”
“等以后我和你爹都走了，就你们这俩不成器的样儿，还不被人给欺负死？”
李海带和李海米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只要能报了这仇，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李保胜看着两个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来气，但面上却不显。
他板起脸，语气严肃。
“从今天起，你们俩就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养伤。”
“伤不好利索，哪儿也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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