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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敲打着赶山队驻点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
屋内，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部分寒气，却驱不散堆积如山的账本带来的压抑感。
秦振舒坐在一张掉漆的旧木桌后，面前摊开几本厚厚卷边的册子，手指捻过粗糙泛黄的纸页，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宋队长，这账……也太乱了点，”
他苦笑着抬头，看向一旁搓着手的宋奎，“光是工分记录本，就分了好几套，年份还交叉着记……”
赶山队一直是向阳大队的自留地，从未有过知青插手。
这次若非李向东极力推荐，秦振舒也进不来。
而队里的账目，向来是笔糊涂账，勉强能应付日常工分结算，稍微深入一点就乱成一团麻线。
上次秦振舒在狼群事件中立功，彻底赢得了宋奎和队员们的信任，宋奎便想着让他发挥知青的“笔杆子”优势，把这陈年老账理一理。
“不过，”
秦振舒放下手中的册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倒也不是理不清。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宋奎，“这工作量太大，我需要一个帮手。知青点的苏青禾同志，她心细，字也好，我看很合适。”
宋奎一听有门儿，黝黑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一拍大腿：“好！能整就行！要几个人都给你？你说，我这就去李连长那儿要人！”
他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就冲进了门外呼啸的寒风中，直奔伐木区的任务点。
没过多久，木板门再次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宋奎身后，跟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澈眼睛的苏青禾。
当她的目光越过宋奎的肩膀，看到屋内站起身、带着温和笑意看向自己的秦振舒时，瞬间就明白了是他。
“那个……振舒同志，青禾同志，”
宋奎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局促和恳切，声音也压低了些：
“赶山队这点陈年旧账，就……就麻烦二位了！”
他眼神飘忽，欲言又止，“就是有些……嗯……年头久了，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呃……振舒你……”
他期期艾艾，话都说不利索了。
秦振舒立刻会意，给了他一个安抚的、了然的微笑：
“宋队长放心，都会理清楚的。该怎么记，就怎么记。”
他特意在“清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宋奎如释重负，咧嘴一笑，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齿：
“哎，好！好！那你们忙！”他赶紧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把一方小小的、只有炉火噼啪声的安静空间留给了两人。
苏青禾解开围巾，露出冻得发红的脸颊和鼻尖。
她走到桌边，脱掉厚厚的手套，那双原本白皙纤细的手此刻已有些红肿，指关节和手背上赫然可见几个紫红色的冻疮。
她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伸出微颤的、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本冰冷的账册。
粗糙的纸页边缘刮过冻疮，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这脆弱的纸张，轻声道：“谢谢你，秦振舒。”
这声感谢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她怎么会不明白？
在这冰天雪地、繁重劳动如同枷锁的北大荒，能暂时脱离刺骨的寒风和沉重的斧头，坐在有炉火的屋子里整理账目，是多么难得的喘息。
上一批知青早已占据了大队里所有相对轻松的“文职”岗位小学教师、会计室、卫生所……他们这一批，只能在一线劳作。
若非是猫冬的季节，此刻他们还在冻土上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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