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肖振海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比他更不堪。我看到了这个计划背后，那无与伦比的权力。永生，这是连古代帝王都无法企及的诱惑。谁能定义永生，谁就是神。我被这种思想，迷住了。我们三个人，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却走向了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车祸之后，苏晴的身体虽然保存了下来，但她的大脑，已经死了。她那颗充满了奇思妙想，充满了温暖和光辉的头脑，变成了一片寂静的废墟。你父亲，崩溃了。他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工作，他想用‘盖亚’，把她‘修复’。但他失败了。因为‘盖亚’从一开始，就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他救不回她，于是他开始恨这个世界，恨‘盖亚’，也恨我。他觉得是我，用权力的欲望，污染了这个计划，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他开始防备我，给我设下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他不知道，我比他更痛苦。”
肖振海转过头，重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竟然有血丝。
“我看着她留下的身体，那个曾经装载着银河的容器，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我觉得，那是一种亵渎。所以我，用我的方式，让她‘活’了过来。我给了她一个全新的，纯粹的，绝对理性的灵魂。一个不会被情感左右，不会犯错，永远高效的灵魂。她，就是‘白鸽’。她是我对那个混乱，无序，充满了遗憾的旧时代的……修正。她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说完了。整个洞窟里，只有那棵世界树，还在发出“咚，咚”的，心跳般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愤怒，悲伤，荒谬。种种情绪，在我胸口翻滚。他用一套自洽的，疯狂的逻辑，解释了他所有的暴行。他将对权力的贪婪，对故人的亵渎，包装成了一种求而不得的深情和一种扭曲的哲学。
“所以，”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块里凿出来的，“你让她活过来的方式，就是让她变成你的工具，你的影子，你最忠诚的狗？”
“是伙伴！”肖振海厉声纠正，“是理念的延伸！是你这样被凡俗情感束缚的人，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存在形式！”
“放你妈的屁！”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的耳机里炸响。是周易。他显然也听到了全程。“老大，别跟他废话了！这家伙就是个自我感动型的偏执狂！他给自己的变态行为找了一万个理由，都他妈是为了说服自己！我查过了，当年那场车祸的记录，有多处被修改过的痕迹！根本不是意外！”
我的身体，僵住了。
“周易，你说什么？”
“我黑进了‘奥林匹斯’最底层的交通管理系统，找到了二十年前的原始影像记录！那辆撞向你们的卡车，司机是个职业杀手！虽然事后被处理得很干净，但他的资金账户，有一笔巨款，来自于一个离岸的空壳公司。而那个公司，我顺藤摸瓜，查到了，最终的持股人，是肖振海的……一个远房亲戚！”
周易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激动，有些变调。
“老大……他不是救不回你母亲。是他，亲手策划了那场车祸。他得不到，所以他就要毁掉。然后，再用一种变态的方式，把‘她’的碎片，重新拼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原来，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哲学思辨，都只是一个谎言。一个他为了掩盖自己那卑劣、懦弱、占有欲爆棚的灵魂，而精心编织了二十年的，华丽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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