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空地的死寂，被迪恩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他死死盯着元帅，目光里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刚才那一幕，比任何恶魔的嘶吼都更让他心寒。
“你……你刚才对它做了什么？”迪恩的声音因紧绷而沙哑，他手中的Colt Python虽然枪口微垂，但手指仍紧贴着扳机护圈。
山姆的脸色同样苍白，他看着地上那滩正在缓慢蒸发、散发出刺鼻硫磺味的黑色灰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研究过无数黑暗文献，见识过各种残忍的仪式，但像刚才那样，用纯粹的精神力量——如果那能称之为精神力量的话——将一个恶魔的意识如同拧毛巾般强行榨取，直至其自我湮灭……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那不是猎魔，那更像是一种……处刑，或者说，一种高效而残酷的拆卸。
元帅缓缓收回手，指尖那缕淡金色的微光早已隐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施暴后的快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对数据不够完整的轻微不满。
“信息提取。”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迪恩问的是如何打开一瓶啤酒。“常规审讯手段对非实体生命效率低下。直接翻阅其核心信息流是最高效的方式。”
“翻阅？”迪恩几乎是在低吼，“你把它……‘看’到自燃了！”
“它的信息结构无法承受检索压力，导致了逻辑崩溃和能量反噬。”元帅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纸张过于脆弱而被翻破。“这是它自身稳定性的问题。不过，关键信息已获取。”
他转向兄弟二人，眼神锐利如故，但温家兄弟却感觉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
“根据提取的信息，那个‘标记’，在此地被称之为‘猎巫令’。”
“猎巫令？”山姆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古老而充满血腥味的词汇让他心头一沉。
“一种古老的地狱契约变体。”元帅继续道，如同在复述一份情报简报，“并非针对特定个体，而是标记‘异类’与‘强者’。被标记者会成为地狱恶魔、以及某些渴望力量的黑暗存在的优先狩猎目标，击杀或捕获被标记者，能获得地狱层面的丰厚‘赏金’。”
他顿了顿，目光在迪恩和山姆身上扫过。
“它之所以能精准引导我们至此，是因为这个森林本身，就是一个处于‘饥饿’状态的古老存在残留的领域碎片。‘猎巫令’像一块丢进鱼塘的肉，自然吸引了这片水域里最贪婪的‘鱼’。”
信息量巨大，但迪恩此刻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你呢？你到底是什么‘异类’？为什么一来就会被挂上这玩意儿？”他逼近一步，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出答案，“别说你是研究者！哪个研究者能空手拆恶魔？！”
元帅沉默地看着迪恩，那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石破天惊。
“在我的认知体系中，力量的本质是对规则的理解与运用。你们的‘魔法’，‘信仰’，本质上都遵循着某些尚未被完全量化的底层规则。”他的目光掠过山姆，又回到迪恩身上，“而你们两人，本身就处于巨大的规则扭曲之中。”
他抬起手，指向迪恩：“你的灵魂，缠绕着不属于你的、古老而暴烈的契约印记，它既保护你，也在侵蚀你。”手指移向山姆：“而你，血脉深处潜藏着被强行注入的、更为黑暗的‘天命’轨迹，它既是枷锁，也是火药桶。”
迪恩和山姆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这些是他们埋藏最深的秘密，是温彻斯特家悲剧的核心，此刻却被这个陌生男人如同阅读公开档案般随意道出。
“你……你怎么会知道？”山姆的声音带着颤抖。
“观测。”元帅的回答依旧简洁，“你们的存在，在能量层面，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相比之下，我作为来自世界之外的‘异物’，被‘猎巫令’标记，是合乎逻辑的概率事件。”
他向前迈出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迪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现在，轮到我了。”元帅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一直以来的伪装，“你们的世界，脆弱而混乱。你们对抗黑暗的方式，低效而充满不必要的牺牲。你们自身，更是行走的灾难信标。”
他的问题，直接而残酷，敲打着温家兄弟一直不愿面对的核心。
“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你们依然选择用这种低效的方式，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当你们明知自身可能就是灾难的漩涡中心时，你们所谓的‘拯救他人’，是崇高的奉献，还是……一种自私的侥幸？”
“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更高效、更彻底地‘净化’威胁，哪怕代价是违背你们所谓的‘人性’，你们是否愿意接受？”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像重锤般砸在迪恩和山姆的心上。林地间刚刚平复的夜风，似乎又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迪恩张了张嘴，他想用惯常的愤怒和嘲弄来反击，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山姆则陷入更深的沉默，这些问题，他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问过自己。
这个男人，他不仅拥有可怕的力量，更拥有洞察人心弱点的毒辣。他撕开了猎魔生涯表面那层“正义”的薄纱，将底下血淋淋的矛盾与悖论暴露出来。
Impala 静静地停在林外，车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却照不亮前方更深的迷雾。
元帅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答案。他知道，这些问题本身，就是比任何恶魔都更难驱散的幽灵。而他们的回答，将决定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是寻找暂时的盟友，还是……仅仅利用一些尚有价值的工具。
夜色浓郁，答案，隐匿在温家兄弟剧烈挣扎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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