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修在原地站了许久，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胸口空荡得发凉。
他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对程霜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父亲是高官，母亲也出身名门，两家门当户对，就此结了亲，他从未听说过他父亲说爱他的母亲，他们谈及感情时，也永远是一副神情淡淡，置身事外的模样。
年幼时，他看到大院里旁人阖家欢乐的时候，曾问他母亲：“你和父亲是相爱才在一起的吗？”
其实谢聿修是知道答案的。
后来他母亲沉默良久才回答：“爱人会有缺点。”
“爱人会让你爬不高。”
他母亲提醒他，要控制好自己的心，要永远保持清醒，永远不能犯错。
所以他从没有真正的爱过谁，年幼时听从父母的话，是因为生养之恩，保护弟弟，是哥哥的责任，选择明泱，是联姻最好的结果。
从他懂事的那天起，未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他考虑了所有人，把每件事情都做到了极致。
独独忘却了自己也仅仅是个普通人。
他没体会过爱的滋味。
可现在他好像知道了，爱，是会痛的。
突然，谢聿修想起程霜有间画室，谁都不让进，独独给了他特权，他有幸进去过几次。
他的素描画多到放不下。
等他走进画室的时候，呼吸一滞。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明晃晃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画室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谢聿修的心里越来越空洞。
他有点受不住这样的安静，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了一张被遗落在缝隙的素描纸。
背面朝上，蒙了薄薄的灰。
他抿着唇沉默地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将纸翻过那刻，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纸上画的，是他的眼睛。
是程霜眼里的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明明半点波澜都没有，她却赋予了他一丝温情。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迟来的酸楚毫无预兆地袭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清晰的湿润感。
连谢聿修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泪。
为了程霜。
谢聿修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程家，他躲进驾驶座，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
然后开始给程霜打电话，发信息，一条接着一条，明知道电话不会被接通，明知道信息不会得到回复，可他还是在打。
直到手机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他终于抑制不住地捂着脸痛哭起来。
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与绝望。
三十年来，他第一次尝到无计可施的滋味。
那个永远理智、永远能给出最优解的头脑，第一次彻底死机，所有学识、技巧，也在此刻变得苍白可笑。
最后，在强烈的情绪刺激下，他彻底昏厥了过去。
谢聿修坠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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