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是京城最阴暗的角落。
我穿着一身狱卒的衣服，在沈玉案心腹的带领下，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关押重犯的最深处。
这里关着的，是江慎。
曾经高高在上的定远侯，如今穿着囚服，披头散发地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形容枯槁，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他甚至没有抬头。
短短数日，他从云端跌入泥潭，皇后惨死，女儿被囚，家族覆灭……这一连串的打击，早已摧毁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吱嘎——”
牢门被关上，心腹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我们。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与寻常狱卒不同，江慎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他看清我脸的瞬间，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萤……萤儿？
「父亲，别来无恙。」
「你来救为父来了吗？」太好了！太好了！萤儿，快！快去求求萧远！让他放过为父！你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一定会听你的！」
他挣扎着想爬过来抓住我的手，脸上满是急切和乞求。
「求他？父亲，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是谁亲手把我送上死路的？」
「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江家好！晚宁是嫡女，她嫁给萧远，对江家的助益最大！你……你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啪！”
我毫不犹豫地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我三年的恨意。
江慎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血丝，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庶女，敢对他动手。
「牺牲？应该的？」我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我面前，「那我娘呢？她为你操劳半生，为你打理侯府上下，你却为了讨好江晚宁的母亲，任由她苛待我娘，最后连一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还有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虎毒尚不食子！你为了区区权势，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江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
「够了。」我松开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我从怀中拿出“真言散”的瓷瓶，捏开他的下巴，将药丸粗暴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江慎剧烈地挣扎咳嗽，但药丸遇水即化，早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让你把所有罪孽，都吐干净的毒药。」
药效发作得很快。
江慎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江慎，我问你，二十年前，玄甲军一案，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目光呆滞，如同一个木偶，机械地开口。
「我……我负责伪造蒙帅通敌的书信，并在朝堂上，罗列他的罪状……」
「三年前，老镇北将军萧鼎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是我买通了他的亲信，在他的马鞍上动了手脚……」
「为什么？」
「因为他……他想为玄甲军翻案……」
一桩桩，一件件，从他嘴里吐出的，是足以让整个江氏一族万劫不复的罪证。
问完所有该问的，我最后看着他，问出了那个埋藏在我心底最深的问题。
「你，可曾对我，对我娘，有过一丝一毫的父女之情，夫妻之义？」
江慎呆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的神色。
许久，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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