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静静地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微凉的丝绸被面。心底那片因他昨日冷漠而冰封的湖面，此刻裂痕蔓延，暖流涌动，几乎要化作春水荡漾开来。
他是在意她的。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冰冷疏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带来一种混合着酸楚与甜密的悸动。
洗漱完毕，用了些清淡的早膳，宜宁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坐在妆台前，由着丫鬟为她梳理长发，镜中映出的少女，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那双杏眸中，却重新燃起了明亮的光彩，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她不能再这样猜测下去，徘徊在他时而靠近、时而推开的迷雾里。她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需要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看待她。
“大人……现在在何处？”她轻声问着身后挽发的丫鬟。
“回姑娘，大人这个时辰，应在书房处理公务。”
宜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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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书房内，傅晏礼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晨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是一贯的冷峻专注，仿佛昨夜那个在病榻前流露出罕见柔情的男人只是幻影。
只有他自己知道，手边堆积如山的公文，他批阅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些许。脑海中，总是不经意地闪过少女依偎在他掌心时滚烫的温度，和她那带着哭腔的、依赖的呓语。
心绪，并非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大人，”傅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董姑娘……在外求见，说是特来谢大人昨夜照拂之恩。”
傅晏礼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自笔尖坠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突兀的墨迹。他抬起眼，眸色深沉如古井，看不出情绪。
沉默了片刻，他方才沉声应道：“让她进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宜宁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绣缠枝玉兰襦裙，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大病初愈，她身形更显单薄，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直直地望向书案后的他。
“宁儿谢过叔父昨夜照拂。”她走到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依着礼数，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却清晰。
傅晏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她依旧缺乏血色的唇瓣和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心头莫名一紧。他搁下笔，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
“劳叔父挂心，已无大碍了。”宜宁直起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行礼后便乖巧退到一旁的小案后，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执着地望着他。
书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更漏滴答，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声。
傅晏礼见她不动，也不言语，只是那样看着自己，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渐渐绷紧。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伸手去整理书案上几本略显凌乱的典籍，借此避开她那过于直接的目光，也平复自己心底悄然泛起的波澜。
“若无事，便回去好生歇着。”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赶意味。
然而，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被少女接下来清晰而坚定的话语骤然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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