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晓晓担忧地看着我，“不是要回去躺着吧？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做点开心的事，比如逛街，或者去看场电影……”
“我想去母校看看。”我轻声打断她，“A中。”
晓晓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A中，那是我和苏砚舟初见的地方。
“望月，何必呢？”她握住我的手，“那些回忆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摇摇头。正因为痛苦，才要去面对。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我想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与那个十六岁的自己告别。
距离28岁生日还剩37小时42分05秒
车子驶向城东的A中。周末的校园很安静，只有几个学生在操场上打球。
门卫认出我：“江学姐？好久不见！”
我勉强笑了笑。毕业后我常回母校做讲座，最近一年因为公司太忙才来得少了。
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拐角，我曾假装偶遇下课的他；那棵梧桐树下，我偷偷看他靠在树干上看书；那个窗口，是他们班的教室，我无数次假装经过，只为瞥一眼他的身影。
青涩而卑微的暗恋，持续了整个高中时代。
“我们去篮球场看看吧。”我说。
午后的阳光洒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仿佛时光从未流逝。我站在场边，依稀还能看见那个白衣少年运球、起跳、投篮的矫健身影。
“就是在这里，”我轻声对晓晓说，“我第一次看见他。他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然后回头，对我笑了。”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那抹微笑，会牵绊我十二年，最终将我引向死亡。
“他当时的女朋友，是沈清辞吧？”晓晓问。
我点点头。沈清辞和我们同届，是隔壁班的班花，也是苏砚舟从高一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他们是校园里公认的金童玉女。
而我，只是众多暗恋者中的一个。
“其实有一次，他注意到我了。”我走到篮球场边的长椅旁，“高二那年，我坐在这里哭鼻子，因为数学考砸了。他刚好经过，递给我一张纸巾。”
晓晓惊讶地看着我：“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因为那之后什么都没发生。”我苦笑，“他递完纸巾就走了，甚至没问我的名字。但那一整天，我都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骨子里的绅士风度使然。就像他会帮老师搬书，会给流浪猫喂食，会扶老奶奶过马路。
他的善意是广泛的，而我却误以为是特别的。
“走吧。”我转身离开篮球场。
我们在校园里慢慢走着，经过图书馆、实验楼、食堂……每一处都有回忆，每一处都让我心痛。
走到教学楼后的布告栏前，我停住了脚步。
玻璃橱窗里，还贴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我和苏砚舟的照片并排贴在2014届那一栏。
照片下的简介写着：
苏砚舟——考入P大计算机系，校篮球队队长，优秀学生干部……
江望月——考入P大经济系，校辩论队主力，优秀毕业生……
为了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学，我放弃了B大抛来的橄榄枝，拼命学习，最终以压线的成绩考入P大。
我以为那是追逐幸福的开始，现在才明白，那是我走向终结的第一步。
“你知道吗，晓晓，”我轻抚着玻璃上苏砚舟的照片，“大二那年，沈清辞不告而别，他整个人都垮了。是我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最痛苦的日子。”
“然后他就和你在一起了？”
“不，”我摇摇头，“他花了整整三年才走出阴影。直到大学毕业，我们进了同一家公司，朝夕相处，他才终于看到我的存在。”
那时他说：“望月，原来最好的一直在我身边。”
我信了。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当沈清辞这个“最好的”回来时，我这个“一直在身边的”就成了可以随时抛弃的备胎。
“我真傻，是不是？”我转头问晓晓。
晓晓红着眼眶抱住我：“不，你只是太爱他了。”
是啊，太爱他了。爱到迷失了自己，爱到把生命都押了上去。
离开学校前，我最后去了一趟实验楼顶楼的天台。那是高中时我常来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篮球场。
我曾无数次在这里偷偷看他打球，幻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如今幻想破灭，而我也将不复存在。
站在天台边缘，我低头看着下面的篮球场。几个男生正在打球，青春洋溢，像极了当年的他。
如果十六岁的我知道，十二年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还会选择爱上那个白衣少年吗？
距离28岁生日还剩36小时20分11秒
“我们走吧。”我对晓晓说。
回到车上，我拿出手机，翻看那些舍不得删除的照片。我和苏砚舟的合影不多，大部分是我偷偷拍的他的侧影。
有一张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其实那不算真正的约会，只是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他全程心不在焉，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沈清辞的生日。
还有一张是他睡在办公室沙发上的照片。那时公司刚起步，他连续加班好几天，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偷偷拍下他的睡颜，觉得能这样静静看着他就很幸福。
最珍贵的一张，是他第一次牵我手的照片。那天我们走在江边，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说：“望月，我们试试吧。”
我激动得整晚没睡，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现在才明白，“试试”的意思就是“不一定长久”。
我选中所有关于他的照片，按下删除键。
“你在干什么？”晓晓惊呼。
“告别。”我平静地说。
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消失，就像我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走向终结。
删到最后一张时，我的手指顿住了。那是我们去年去海边时拍的合影，他难得地对着镜头笑得开怀，而我靠在他肩上，满脸幸福。
那是我记忆中少有的、他完全属于我的时刻。
最终，我还是按下了删除。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没有未来，何必留恋过去。
“接下来想去哪里？”晓晓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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