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那紧抿的嘴角，那被打得青紫交加也未曾弯下的脊梁。
“像……”
良久，他才像是在梦呓般，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恍惚和痛惜。
“真像啊……”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建军见他不辩解，不反驳，所有的怒火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最终化作一股巨大的憋闷。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砰！”
那声巨响，震得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通红，是说不出的难受。
从京城到基地，一路的沉默，让同样憋了一路火的陈振声再也无法忍受。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一步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部长！”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为国捐躯的英雄，连名字都要被抹去？！”
“为什么？！他的儿子，他唯一的血脉，就要被那群人渣当成狗一样踩在脚下？！”
“这到底是为什么？！您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叶小宏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情绪激动的陈振声，又看了一眼满脸悲愤的王建军，最后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将官。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的错。”
他对着所有人，对着王建军，对着陈振声，微微低下了头。
“是公安部对不住英雄，是……我，对不住卫国。”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陈振声如遭雷击的话。
“卫国的档案，是我们三个……一同决定销档封存的。”
“我提议，老王，还有老刘，附议。”
他口中的老刘，正是退役军人事务部的部长，刘凯峰。
话音落下，刚刚还暴跳如雷的王建军，像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被巨大悲伤和悔恨淹没的颓然。
他踉跄着退后一步，跌坐回另一张椅子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陈振声彻底懵了。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为什么？”
陈振声无法理解，声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一个双重功勋的烈士，一个用命换来山河无恙的英雄，必须被抹除？必须被他生命守护的人民遗忘？！”
“是啊，为什么……”
叶小宏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遥远，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亡魂倾诉。
“为什么……一个能赤手空拳从六个亡命徒手里夺下枪，当场缴获五十三公斤冰毒的人，他的后代却要隐姓埋名？”
“为什么……一个敢冒死打入国际贩毒集团内部，跟那群人渣同吃同住十九天，把人家日产二十公斤的制毒工厂连根拔起的人，连名字都不能留下？”
他每问一句，指挥室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骇然。
他们知道林卫国是英雄，却不知道，是如此传奇的英雄。
叶小宏的目光穿过屏幕，眼前浮现的却是出征前夜，那个年轻人在他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张B超照片，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近乎胆怯的柔情，说：“部长，等我回来，教他叫你爷爷。”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和悔恨。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都把他当未来的接班人看，整个公安、武警系统都在等他回来接我们的班，他却在最后关头……”
他停住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
“……为了救一个本该死在那儿的外国卧底，把自己命搭进去了？”
“你说，为什么？”
叶小宏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陈振声，也直视着屏幕上那张与记忆中重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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