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然后他自己也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袅袅的青烟模糊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让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威严柔和了几分。
“你父亲，林正德。是我的老班长。”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沙哑和遥远。
“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给林舒讲了一个很短却很惨烈的故事。
关于那场炮火连天的战斗，关于她父亲是如何用自己的后背为他挡住了那致命的弹片。
也关于她父亲临死前交到他手里的那张、被鲜血浸透了的、她扎着羊角辫的照片。
和那句最后的托付。
“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你一辈子。”
周敬深的眼神穿过烟雾，落在林舒那张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的、倔强的脸上。
“我本以为顾淮安也是老班长带出来的兵，他会替我替老班长好好照顾你。”
“但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是我疏忽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
“那天看到顾淮安带着人去堵你，我就知道如果不给你一个最坚固、最不容置疑的身份作为护身符，那么像他像陈家那样的豺狼虎豹，就永远不会停止对你的伤害。”
“所以，我动用了一点关系，提前把手续办了。”
他的解释很简单很直接。
没有丝毫的隐瞒和粉饰。
林舒静静地听着，眼眶不知不觉间又红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对牺牲战友的、沉甸甸的承诺。
她的心里有感动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周敬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和郑重。
“林舒，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今天以这种方式娶你，首先是出于我对老班长的承诺和责任。”
“而不是建立在男女之情上。那样对你不公平。”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把身体养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在我们……没有真正地培养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之前……”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不自在的神色。
“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的长辈，你的兄长，或者……你的，周叔叔。”
“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适应这一切。”
这番话像一道温暖的、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林舒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不安和尴尬。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顶天立地，言出必行。
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最强大的庇护。
却也给了她最宝贵的尊重。
他没有仗着自己“救世主”的身份对她提出任何要求。
反而用这样一种君子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那点可怜的、敏感的自尊心。
这个男人……
林舒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那颗因为顾淮安的背叛而变得千疮百孔、四处漂泊的心。
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她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冲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叫出了那个在她心里已经叫了无数遍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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