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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陆幼荌还惊魂未定,一张小脸煞白,一会儿看看躺在软垫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姜意绵,一会儿又偷偷觑一眼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兄长。

她有很多话想问,可看着陆青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他新换的纱布下隐约透出的血色,一个字都不敢问了。

只好伸出手,笨拙地用帕子,替姜意绵擦去额角因为“惊吓”而渗出的细汗。

姜意绵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

今日之事,她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没料到陆青宴早已走在了她前面。

她所有的后手,在他面前,都成了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笑话。

现在,她和他同处一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看似平稳,实则锐利如刀的视线,正一下一下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一定是怀疑她了。

不,他不是怀疑,他恐怕已经认定了,今日之事,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姜意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不怕侯夫人,不怕陆幼荌,甚至不怕那个喜怒无常的谢安。

因为她自认能看透他们,能拿捏他们。

可陆青宴,她看不透。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温和谦逊,君子端方,可最后,也是他,亲手给她递上了那杯毒酒,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男人,心思太深城府太重,被他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轻轻晃动着,陆青宴始终没有开口。

他确实在看她。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失了血色的唇。

心里乱成一团麻。

从他让平安去查张德的底细开始,他就觉得母亲的这个决定荒唐至极。

安远侯府再不济,也轮不到用一个孤女的终身幸福去换所谓的安宁。

所以他查了。

结果让他触目惊心。

那个张德,何止是品行不端,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毫不犹豫地写了状纸,将自己查到的所有证据,一并送去了京兆府。

他本以为,这件事他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既惩治了恶人,也保全了侯府和姜意绵的体面。

谁知,父亲的一封急信,让他不得不出城两日。

就这两日,事情便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赌坊的债主,枉死丫鬟的家属,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恭亲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精准地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爆发。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而这个人,除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害,实则手段狠辣的姜意绵,还能有谁?

她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甚至幼荌的善心,将母亲逼到了悬崖边上,也把自己从那桩婚事里,摘了个干干净净。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换做是旁人,用这等心机手段算计侯府,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捻除。

可偏偏是她。

他想起在潞州,她撞进他怀里时,那双惊慌又带着恼意,亮得惊人的眸子。

他想起在学堂,她为了护住弟弟,毫不畏惧地扇了二房奶娘耳光时,那副刁蛮又倔强的模样。

他想起在恭亲王别院,她为了救幼荌,想也不想就跳进冰冷的湖水里,那份奋不顾身的果决。

他想起在书房,她被药物控制的他逼到绝境,哭着拿砚台砸向他时,那眼里的恐惧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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