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这颠簸的驴车，竟比皇宫的马车舒服得多。
“你不怕它臭？”他没话找话，目光落在她握着鞭子的手上——那双手曾绣过最精致的花，如今却能稳稳握住粗糙的鞭柄。
“干活哪能怕脏。”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还带着笑意，“殿下要是嫌臭，就下来自己走？”
严俊风被噎了一下，却没动。他看着她转回去的侧脸，阳光在她颊边投下细小的绒毛，忽然觉得，这一路的狼狈，好像都值了。
驴车走了一天多，傍晚时分，远远望见官道上停着几辆马车，车辕上插着七殿下府的旗号。严俊风的暗卫立刻迎上来，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来迟！”
上官云曦刚要跳下车，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里探出个头来，是长公主身边的刘嬷嬷。
严俊风没多说，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按我之前信里说的办。”
刘嬷嬷立刻会意，笑着走上前拉住上官云曦的手：“姑娘别怕，我们是长公主府的，奉公主之命来接你。您就跟我们的车走，保准平平安安送您回家。”
上官云曦愣住了。她看着严俊风，他正低头和暗卫说话，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稳，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直到上了马车，刘嬷嬷才低声解释：“姑娘是明白人。您若跟七殿下一同回去，孤男寡女共处这么久，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对殿下也有碍。公主特意让老奴来接，对外只说小姐是被公主府的人救了，这样才妥当。”
马车缓缓驶动，上官云曦撩开窗帘，看见严俊风还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方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身上的粗布短褂在一众锦衣护卫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忽然明白，他发的信号里，不仅有求救，还有对她的周全。
这该死的古代礼教，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名声规矩，他竟都想到了。
驴车被暗卫牵走了，车板上还留着她坐过的痕迹，沾着的尘土在暮色中微微发亮。上官云曦靠在马车软垫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却忽然想起驴身上的腥气——那味道虽冲，却带着阳光和泥土的真实，像极了此刻她乱糟糟的心绪。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有握鞭留下的红痕，微微发烫。刚才赶驴车时的开心是真的，看到他吃瘪时的促狭也是真的，连此刻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好像……也是真的。
马车转过一个弯，严俊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上官云曦放下窗帘，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不管怎样，总算要回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想起那辆颠簸的驴车，想起他被驴尥蹶子时的错愕，想起自己没忍住的那声笑，她的嘴角，又悄悄向上弯了弯。
上官云曦的鞋尖刚踏过正厅门槛，就被一阵尖锐的呵斥钉在原地。
“你还知道回来！”沈氏猛地将茶盏掼在桌上，茶水泼溅在描金的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渍痕，“上官云曦，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她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摇晃，脸上哪有半分担忧，只有被搅乱心绪的烦躁，和一种近乎刻薄的审视，从头到脚扫过云曦沾着尘土的裙角。
林瑶适时地凑到沈氏身边，伸手替她顺气，声音却柔得像裹了蜜的针：“姑妈您消消气，妹妹定是遇到难处了。只是……外面那些话传得难听，说有位国公府的小姐被歹人掳了去，折腾了两天两夜才露面……虽没指名道姓，可京里谁不知道妹妹前日没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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