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好事啊，张叔？”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张建军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戳的通知，抖搂开，声音洪亮，恨不得让全屯子都听见：“公社决定啦！要推广咱们泉水屯扫盲夜校的经验！第一个点，就定在隔壁的靠山屯！点名让你，苏甜甜同志，还有周文斌同志，明天过去交流指导！传经送宝！”
交流？指导？传经送宝？
这几个词砸下来，苏甜甜直接懵了。让她去别的屯子？教人家怎么办扫盲班？她行吗？
“我……我去？”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圆，“张叔，我不行吧？我……我就是瞎琢磨的……”
“啥不行？公社领导都肯定你了！说你方法好，有耐心，效果显著！”张建军大手一挥，根本不容她拒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给咱泉水屯长长脸！”
消息跟长了腿似的，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李小花兴奋地抱着苏甜甜的胳膊直蹦高：“甜甜！你要出名了！都要去外屯当老师了！”
苏甜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泉水屯是她一点点熟悉起来的地方，这里的乡亲们看着她成长，包容她，信任她。可靠山屯？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人家能听她一个黄毛丫头说道？
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压在枕头底下，好像能从中汲取点勇气。系统安静如鸡，没发布新任务，大概也觉得这事儿超出了她目前的业务范围？
第二天一早，苏甜甜顶着两个黑眼圈，被张建军和周文斌带着，踏上了去靠山屯的路。周文斌倒是挺镇定，还安慰她：“别紧张，苏甜甜同志，就把咱们平时怎么做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就行。”
靠山屯离得不远，翻过一个小山包就到了。屯子看着比泉水屯还小点，更偏僻些。听说公社派了“老师”来，靠山屯的队长和几个干部早就在屯口等着了，脸上带着热情，眼神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怀疑——尤其是看到苏甜甜这么个年轻姑娘时。
交流的地点设在靠山屯的队部，比泉水屯的还破旧些。底下坐着的“学生”，成分可就复杂了。有跟泉水屯一样渴望识字的妇女，也有几个叼着旱烟袋、明显是来看热闹、甚至带着点抵触情绪的老汉，还有几个缩在角落、不敢抬头的年轻媳妇。
靠山屯的王队长先讲了番话，无非是感谢公社领导关心、欢迎泉水屯同志之类的套话。然后，就轮到了周文斌和苏甜甜。
周文斌先上，他理论知识扎实，讲得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可底下那些老汉，听得直打哈欠，妇女们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没太听进去。
轮到苏甜甜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看着底下那些陌生的、带着各种情绪的脸，心跳得厉害。她知道，照本宣科肯定不行。
她没直接讲怎么教学，而是先笑着问：“各位大爷、大娘、嫂子们，咱平时去供销社买东西，认不清价钱，怕不怕被糊弄啊？”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痛点，底下有人小声附和：“咋不怕？上次俺就买贵了！”
“记工分的时候，自己的名字都找不着，急不急人？”
“急！干着急！”
“那要是咱自己个儿能认字，会算数，是不是就方便多了？”苏甜甜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活力，“咱不图当秀才，就图个日子方便，心里亮堂！这扫盲班，就是帮咱自己个儿擦亮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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