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学习小组的纸张又见底了。周文斌看着桌上那几张翻毛了边的旧报纸，叹了口气：“又得去麻烦顾医生了。”
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一瞬。好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就飘到了苏甜甜身上。那意思很明显——上次是你去的，这次，还你去？
李小花有点不乐意，想开口说自己去，却被苏甜甜轻轻拉住了。
“我去吧。”苏甜甜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语气平静。躲什么？越躲越显得心虚。她倒要看看，那卫生所是不是龙潭虎穴。
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探究的、看戏的目光，像小针似的扎着。她挺直了脊背，步子迈得稳稳的。
走到卫生所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顾言深那特有的、带着点凉意的声音。
苏甜甜推门进去。卫生所里不止顾言深一个人，还有前院的赵大娘正抱着小孙子在那儿等着拿药。看见苏甜甜进来，赵大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抱着孩子，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倾了倾，一副竖起耳朵准备听壁角的架势。
顾言深正低头在药柜前配药，听到动静，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没什么情绪，又转了回去，继续手里的活计，只淡淡问了句：“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语气，跟对待任何一个来看病拿药的社员没什么两样。
苏甜甜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忽然就散了些。她也用同样平常的语气回答：“顾医生，学习小组的纸又用完了，想来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不用的废纸？”
赵大娘在一旁，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看苏甜甜，又偷偷瞄顾言深。
顾言深没立刻回答，直到把手里的几包药包好，递给赵大娘，交代清楚用法，收了钱。等赵大娘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出了门，他才转过身，走到桌子旁。
和上次一样，他从桌子底下拖出那个装废纸的小箱子，低头在里面翻拣着，把一些可能涉及隐私的处方笺挑出来撕掉。
苏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在废纸堆里动作，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这男人，做事总是这么……一丝不苟。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被翻动和撕碎的细微声响。
就在苏甜甜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把箱子递给她就完事的时候，顾言深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那眼神，依旧是黑沉沉的，没什么波澜，但苏甜甜却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一下。
果然，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稳稳地砸在安静的空气里：
“一些无稽之谈，不必在意。”
苏甜甜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顾言深却已经低下头，继续整理那些废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他把清理好的箱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这些，拿去用吧。”
苏甜甜还处在一种微妙的震惊和茫然中，下意识地接过那个不算重的纸箱子，抱在怀里。
他……他刚才是在说屯子里那些流言？
他让她……不必在意？
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各种念头在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让她一时间忘了道谢，只是抱着箱子，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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