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桔对这些当然一无所知，她看着把面全吃光的林一鸣，恍惚之间，林一鸣的脸变成了李衡，拿着碗笑嘻嘻的说：“姐，再来一碗。”
她的眼眶有点泛酸，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
接下来的几天，有本地人林一鸣的帮忙，李桔火速退掉了单身公寓，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
来沪市读书工作了十几年，最后的行李打包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二十寸行李箱加一个小小的正方形骨灰盒。
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望无际的江南平原，水田浅浅泛着冷光，沟渠纵横，稻茬在冬日里排列整齐。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钻进黑暗，又猛然的冲出光。山一座一座扑入视线，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气。田地里没什么作物，只有一些枯黄的秸秆在风里打着卷。
她知道，快到老家了。
下了火车，她又坐上了大巴从火车站去镇上。村子零零散散地在路边排列，屋瓦显得暗沉，偶尔升起一缕炊烟，很快散进冷雾里，和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颜色。
从镇上再转一个小三轮车，到了晚上天泛起点点星光，她终于到了外婆家。
农村人睡得早，当李桔敲门时，舅舅开门看到是她，都惊呆了。
“小桔，你怎么回来了。”
舅妈和外婆也被惊醒了，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拿着手上的骨灰盒，一家人都沉默无言。
半晌，舅妈看见她的行李箱，像是突然抓住了重点：“你要在这长住吗？”
她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外婆，低头脸转向了别处的舅舅。然后轻声说：“不是，我只是带了点换洗的衣服，我想把小衡和妈妈安放在一起，办好了就走。”
舅妈小心翼翼松了一口气，一家人互相寒暄几句，就各自回屋睡了。李桔没有房间，她拿着枕头被子，被安排在堂屋的客厅睡，她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从深蓝色变成了鱼肚白，再彻底变亮。
早上的时候，舅舅找了村里的瞎眼半仙，算出来下午就是适合下葬的日子。不过因为李衡不姓舅舅的姓，她妈妈也是出嫁女，葬在舅舅家在村里算是极其丢人的事，他们没有请白事一条龙服务，也不敢宴客，只是李桔出钱买了好多元宝蜡烛纸钱，一家人都穿着白衣，就带着骨灰往山上去了。
山上的很大一块地方是她舅舅家的自留地，早年母亲去世，外婆心疼这个大女儿过得太苦，不肯把女儿葬到李大志村里，坚持把骨灰葬在自己家的地里，还偷偷放了一个平躺的墓碑。
李桔在妈妈墓碑旁的空地挖了一个不大大小的土坑，把李衡的骨灰盒慢慢放了进去。
小衡，有妈妈陪着你，不怕了哦。
外婆已经哭到撕心裂肺，舅舅也泣不成声，连平时冷脸对她的舅妈都在默默擦着眼角。
李桔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表情冷静地可怕。
等安葬完李衡的骨灰，李桔给舅妈和外婆分别拿了一千块钱。
“舅妈，劳烦你清明给我妈妈，弟弟烧点纸。”舅妈嘴上说着没问题，眼睛却盯着红色钞票挪不开眼。
外婆皱巴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几次想把钱还给她，却又在看到舅妈眼神后，收回了手。
李桔抱了抱外婆，仿佛回到了童年，抱的是儿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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