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聚会的第二天，我和秦晏临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更浓了。
早餐时，我全程不敢看他，只顾埋头苦吃。
林婉看着我们“相敬如宾”（在我眼里是尴尬无比）的样子。
笑得合不拢嘴，还悄悄对秦晏临说：“儿子，加把劲啊！”
我差点被一口粥呛死。
秦晏临倒是镇定自若，甚至还给我递了张纸巾，顺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我又是一阵心悸。
回程的路上，我们依旧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的、互不干涉的沉默。
而是掺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上了发条一样规律，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
我开始会在逛超市时，下意识地拿他喜欢牌子的黑咖啡；
他会在我熬夜码字时，不由分说地收走我的电脑，把我赶上床睡觉；
我们甚至会因为晚上看什么电影而进行一番“友好”的争论，最后通常以我耍赖获胜告终。
那个“婚后互不干涉”的协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抛到了脑后。
刘可馨又出现过几次，有时是打电话来讨论工作，有时是借着送文件的名义来家里。
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但秦晏临的态度始终明确而疏离，让她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
而我，也渐渐不再为她的出现而心烦意乱。
因为我开始相信，秦晏临说的“只是朋友”，或许是真的。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在书房抽屉深处，看到了那份被遗忘许久的婚前协议。
纸张依旧崭新，上面并列的签名清晰刺眼。
“为期一年”。
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我。
距离协议到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恐慌，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在这场戏里，假戏真做，无法自拔。
我贪恋他不动声色的温柔，贪恋这个有他的、充满烟火气的“家”。
我甚至不敢想象，一年期满，拿着离婚证，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一刻，我该如何自处。
我开始刻意躲着他，减少和他相处的机会。
晚上也借口灵感爆发，缩在书房里码字到深夜。
我怕再多看他一眼，再多感受一点他的好，到分别的时候，我会更加狼狈不堪。
秦晏临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反常。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探究和疑惑，几次想开口，都被我含糊地搪塞过去。
气氛再次变得凝滞，比最初相识时更让人窒息。
协议到期的前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发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澄溪，睡了吗？”是秦晏临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间的酸意，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穿着家居服，身形挺拔，眉眼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是那份婚前协议。
我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明天，就是协议到期的日子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嗯。”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泄露心底的狼狈。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遵守约定，明天……就去办手续。”
我说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喉咙。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平静无波，那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而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紧张？
“纪澄溪，”他叫我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结束这段关系吗？”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他拿起那份协议，在我惊讶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它撕成了两半，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份协议，从一开始就是个借口。”他看着我，目光灼灼，像是要将我吸进去。
“我早就喜欢你了，在大学里。只是你大概从来没注意过我。”
我彻底懵了。
“那次校友会重逢不是巧合，是我打听到你会去。
给你转钱，提出结婚，也不是因为你那条朋友圈的玩笑，那只是给了我一个顺理成章接近你的理由。”
他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像是有些不习惯说这么多话。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追求女孩子，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
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脑几乎宕机。
他……早就喜欢我？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秦晏临？
“为……为什么？”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因为，”他上前一步，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坚定。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眼里就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纪澄溪，我不想离婚，不是因为协议，而是因为我爱你。
你……愿意让这场戏，假戏真做，变成我们真实的人生吗？”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廓，看着他紧抿的唇线。
所有的不安、彷徨、酸涩，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汹涌而来的狂喜所淹没。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我用力点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声音带着哭腔：“愿意！我愿意！”
秦晏临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用力回抱住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然后，是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太好了。”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而屋内，我们相拥的身影被温暖的光晕笼罩。
那份价值百万的协议，早已在垃圾桶里化为废纸。
而一场始于交易的婚姻，却在此刻，真正开出了名为“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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