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国有些惊讶地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报告，快速翻看起来。起初，他脸上还有些许赞许，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半晌，他放下报告，抬头看向一脸期待、甚至带着点隐秘骄傲的李红梅，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
“李红梅，你的工作态度很认真，这点值得肯定。”他先扬后抑，话锋随即一转，“但是，你这份报告，重点不清，效率低下。”
他用手指点了点报告：“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快速支撑决策的简单调研，不是一篇学术论文。你花了大量时间在不必要的细节上，比如供应商的股权变更历史，这对我们目前的初步筛选没有直接帮助。我们需要的是核心优势、价格底线和合作意愿这些关键信息。”
他将报告推回给李红梅，批注道：“拿回去，简化。提炼出最关键的三到五个点，做成不超过三页的摘要。下午下班前给我。”
李红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拿着那份自己呕心沥血完成的报告，手指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像个笑话。委屈、尴尬、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愤怒，交织在她心头。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低下头，哑声回应：“……好的，陈工，我马上改。”
她拿着那份被退回的报告，回到自己的工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心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终于意识到，在这里，过去的经验和自以为是的“努力”可能行不通，她必须彻底抛弃过去的思维模式，重新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有效率的执行者。
就在她埋头修改报告的时候，王海涛从办公室走出来，似乎是要外出。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办公区，在李红梅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看到她面前那份厚重的报告和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便径直离开了。
下午，李红梅刚刚把简化后的报告提交给陳建国，内线电话就响了，是王海涛直接打来的。
“李红梅，准备一下，半小时后，你去一趟‘鑫盛建材’，这是地址和联系人。”王海涛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情绪，“这家公司过去和红梅商贸有过合作，算是老渠道商。公司最近在整合建材供应链，你去初步接触一下，了解一下他们现在的产品线和合作意向。具体的接洽要点和公司底线，我会让陳建国发给你。”
李红梅的心猛地一跳。鑫盛建材！她太熟悉了，老板钱富贵是个典型的生意人，精明又势利，过去没少跟红梅商贸打交道，对她这个“李总”也是毕恭毕敬。
让她去拜访鑫盛建材？以现在这种身份？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钱富贵见到她时，那惊讶、探究、甚至可能带着嘲弄的眼神。
“王总……我……”她下意识地想找理由推脱。
“有问题？”王海涛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没有。我马上去准备。”李红梅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抗拒和难堪强行压了下去。她知道，这是工作，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带着陳建国发来的接洽要点和公司规定的合作条款，李红梅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来到了鑫盛建材。
果然，在前台报上姓名和公司后，她被带进钱富贵的办公室。钱富贵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迅速闪过惊讶、恍然，然后便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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