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吃不下饭，慌慌张张地躲到食堂一个没人的角落，抱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怕啊！他真怕了！
万一王卫国真回来了，真要把这事儿捅出去，他可怎么办？他娘可怎么办？他这还没过门儿的媳妇又该怎么办？
哭了半晌，贾东旭又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王卫国那小子，从小就病病歪歪的，说不定早在外头病死了，西直门那告示上的，肯定不是他！
对，肯定不是！
再说了，就算是他，院里那些人，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告发？
他妈贾张氏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应付！
这么一想，贾东旭心里头又稍稍安定了些。
他抹了把眼泪，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天塌不下来，有他妈顶着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杨花淼娶进门，生个大胖小子，这才是正经事。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街道跟杨花淼领证了。
他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便匆匆朝着轧钢厂大门走去。
轧钢厂那粗粝的厂门口，杨花淼远远瞧见了贾东旭，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老远就扬着声儿喊：“东旭哥！东旭哥！我在这儿呢！”那嗓门，透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急切。
贾东旭正魂不守舍地往外走，冷不丁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点神。他循声望去，见是杨花淼，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走，东旭哥，咱们快去把正事儿办了！”杨花淼倒是精神头十足，拉着贾东旭就往民政部门的方向走。
到了地方，出具了各自单位开的证明，手续办得倒也利索。那红彤彤的结婚证一拿到手，杨花淼喜得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把证揣进怀里，仿佛揣了个稀世珍宝。她盘算着，明儿个，她就是贾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了，这心里头，甜滋滋的。
可贾东旭却始终蔫头耷脑，那结婚证在他手里，倒像是块烫手的山芋。王卫国立功的消息，就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东旭哥，你怎么了？瞧你脸色不大好。”杨花淼察觉出他的异样。
“没……没什么，”贾东旭含糊道，“许是昨儿没睡好，有点头晕。”他实在没心情跟杨花淼多说，只想赶紧回家，跟他妈贾张氏透个底。
两人各自告别后，贾东旭脚下生风似的往家赶。一进屋，瞧见贾张氏正哼着小曲儿纳鞋底，他劈头就问：“妈！我跟您说个事儿，那王卫国，他好像没死！”
贾张氏纳鞋底的手一顿，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儿子：“胡说什么呢？王卫国那小子，从小就是个药罐子，风吹吹就倒的货色，能活到今天？你听谁嚼舌根子了？”
她对王卫国那病恹恹的印象根深蒂固，压根儿不信这话。
“厂里人都这么说！说他在西直门帮军管会抓了特务，立了大功，还上了告示！”贾东旭急得满头大汗。
贾张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东旭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告示？那玩意儿谁知道真假！再说了，全天下叫王卫国的多了去了，还能个个都是咱院儿里那个不成？他要有那本事，早八百年就出人头地了，还能等到今天？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贾东旭被贾张氏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活泛起来。
是啊，王卫国那怂样，怎么可能立功？
八成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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