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眉头微蹙，觉得顾长安话中有话。“顾师弟此言何意？”
顾长安向前一步，目光直视林皓。“林师兄可曾想过，飞升……或许并非我等想象中那般美好？”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林皓脸上的淡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根本信念时的冷峻。“顾师弟，慎言。”他声音沉了下来，“飞升乃修士毕生所求，是超脱此界、追寻大道的唯一正途。此乃天道所定，岂容置疑？”
“若天道本身，便是骗局呢？”顾长安压下因灵觉预警而产生的心悸感，继续道，“我曾见古籍记载，有前辈大能飞升之时，并非踏入仙门，而是……”
他话语顿住，无法直言苏璃被锁链拖走的骇人景象，也无法提及石壁上“飞升是骗局”的血字。有些真相，在对方没有相应认知基础时，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话。
“而是什么？”林皓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而是遭遇不测。”顾长安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或许，所谓的飞升，并非超脱，而是某种……终结。”
林皓定定看了顾长安片刻，忽然仰头长笑。笑声清越，带着剑锋般的穿透力，震得周围竹叶簌簌作响。
“荒谬！”
他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灼灼逼视顾长安。
“我辈修士，逆天争命，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争的便是那一线超脱之机！飞升雷劫，是考验，亦是洗礼！渡过则海阔天空，渡不过便身死道消，此乃天地至理！”
他抚过怀中长剑，语气斩钉截铁。
“顾师弟，你天赋异禀，心性却似乎走了岔路。竟因一些来历不明的古籍野史，便对煌煌天道生出疑心？此乃修行大忌，动辄滋生心魔，万劫不复！”
顾长安沉默。
他看着林皓眼中那份毫无杂质、纯粹到极致的信念之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熄灭。
眼前之人，道心之坚，已如百炼精钢。他对飞升的向往，对“正道”的坚持，是支撑其剑道勇猛精进的根基。贸然摧毁这份信念，无异于摧毁他这个人。
此刻若再强行争辩，非但无法说服对方，反而会立刻引发最激烈的对抗。
“是师弟妄言了。”顾长安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色，“或许是近日修行遇阻，心绪不宁，才会胡思乱想。让师兄见笑。”
林皓见他态度转变，神色稍霁，但仍带着告诫意味。
“修行之路，道心为首。顾师弟当谨守本心，莫要被外魔所侵。待他日你修为精进，自会明白，飞升仙门，是我辈修士唯一的归宿。”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几分，带着一丝前辈对后进的期许。
“顾师弟，待我飞升仙界，定为你留一席之地。望你勤加修行，莫要辜负这份机缘。”
顾长安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那就……先谢过林师兄了。”
论剑至此，已无法继续。
两人又客套几句，便各自离去。
顾长安走下试剑台，山风送来身后林皓再度响起的练剑声。剑气破空，坚定而决绝，充满了对那片虚假霞光的向往。
他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带有裂痕的凝璃佩，冰凉的触感自掌心蔓延至心底。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在晨光中挥剑的白色身影，心中默然。
夕阳西沉，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顾长安立于自己洞府外的悬崖边，远眺着被晚霞笼罩的剑峰。
试剑台一别，已过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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