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外公在想娘亲。
她也知道，是时候把娘亲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交给他了。
“外公。”
她轻声地喊了一句。
萧振国缓缓地回过神，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落在了外孙女的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芽芽，怎么了？”
“娘说……娘说，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面。”
姜芽芽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枚她贴身藏了一路的虎头核雕。
她踮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核雕轻轻地放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当萧振国的目光触碰到那枚核雕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枚核雕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八年前女儿离家前，他熬了三个通宵，用一把小小的刻刀一点一点亲手为她雕刻的。
核雕的纹路他记得。
老虎额头上的那个“王”字，最后一笔他刻得稍微重了一些，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也记得。
他曾以为这枚核雕会保佑他的女儿一生平安。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再次见到它竟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它不再是一件单纯的、承载着父爱的礼物。
它沾染了女儿的血泪，承载了无数的冤魂，成了外孙女一路逃亡的……催命符。
他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轻轻地抚摸着核雕那光滑而冰冷的表面。
那动作不像是在抚摸一件死物，倒像是在抚摸女儿冰冷的脸颊。
“好孩子……你娘……真是个好孩子……”
他喃喃自语，眼眶又一次红了。
他没有忘记，这枚核雕除了是他父爱的象征，还隐藏着一个只有他们父女俩才知道的秘密。
这是一个小小的机关。
他拿起核雕将它放在掌心，用拇指在那只老虎的右眼上，以一种特定的规律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三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从核雕内部传来。
只见那原本浑然一体的虎头核雕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萧振国屏住呼吸，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核雕缓缓地掰成了两半。
核雕的内部早已被掏空。
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姜芽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这就是娘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
萧振国将那个小小的油布包轻轻地捏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他的手指在解开油布上那根细麻绳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笨拙。
一层，两层，三层……
当最后一层油布被揭开，一张被折叠得方方正正、因为年头久远而有些泛黄的纸张，出现在了祖孙二人的眼前。
萧振国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薄薄的纸一点一点地展开。
随着纸张的展开，一行行用蝇头小楷写就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呈现在了眼前。
那不是家书，也不是信件。
那是一本账！
一本沾满了血泪和人命的罪恶的账本！
“庚子年七月，朝廷首批赈灾粮款抵达，白银三万两，入库一万，余两万两，县令李国富独得八千，余者分于县丞、主簿等人……”
“八月，大旱，民无食，以观音土充饥。李国富下令，开官仓，高价售卖赈灾粮，一日得利黄金百两，致张家村饿死五十余口……”
“九月，朝廷急拨救命粮五百石，李国富偷梁换柱，以霉米换之，良米则转运至邻省，卖与黑市粮商……”
一行行，一列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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