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爸爸突然打断他，指腹摩挲着卡片上的划痕。孩子这才注意到父亲没像往常那样笑出酒窝，镜片后的目光比钨卡还沉：“上周我去接你，看见几个高年级同学抱着卡绕道走。”
夜风突然卷走了蝉鸣。多多攥着钨卡的手开始发抖，想起昨天课间的情形——当他举着战利品追打连胜时，那个总穿蓝色运动鞋的同学抱着卡册扭头就跑，书包拉链晃荡的声音像在抽打他的后脑勺。
"游戏就像做人。”爸爸的声音混着玩处空地篮球的拍击声，"还记得上回买的自动铅笔吗?”他也忽然转了话头，"那个说能写出闪光字的…"
“结果写两个字就短芯！”多多脱口而出、又猛地捂住嘴。路灯在他睫毛下投出颤动的阳影，钨卡边缘在掌心压出深红的印子。
多多爸接过那张冰冷的金属卡，对着灯光照出上面的细密纹路:“真正的常胜将军啊…”他忽然把卡片竖着插进地面，塑胶场立刻裂开道小缝，“靠的是勤练手法，不是靠砸烂别人的卡。”
多多突然哆嗦起来。那些被他赢得抹泪的同学，那些不愿再对战的小伙伴…裤袋里残存普通卡片刮着大腿，往常清脆的碰撞声此刻刺耳得像警报。
“爸!”孩子突然扯开口袋，大片洒了满地,“这些…这些我不要了!”声音发颤的宣言惊飞了树杈上的麻雀，“我明天就去找同学重新比过!"
“等等。”爸爸按住他的手，“钨钢是稀有金属，随意丢弃会污染...”
月亮爬上地圾箱时，父子俩正研究回收流程。撕于净表皮图案的钨卡叮叮当当落入有害物格，多多突然吸了吸鼻子“我不能当常胜将军吗？”
“要是练会双杀技…”爸爸忽然摆了个滑稽的抽球姿势，羽毛球拍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周日比一场？”
“比就比！”多多跺着脚追上去，普通卡在裤兜里欢快蹦跶。
路灯刚撑开一圈昏黄光晕，多多攥着皱巴巴的作业纸站在勤勤家门口，指节在磨砂质感的铁门上敲出“笃笃”脆响，惊飞了窗边上打盹的麻雀。门缝里倏地伸出只汗津津的手，攥住他手腕猛地往里拽，多多踉跄着撞进门框时，鼻尖正好蹭到勤勤后颈的痱子粉香。
“老多！”勤勤反手扣上卧室门，卡通挂锁在木门上晃出半透明的虚影，像只眨动的眼睛。书桌上摊着未写完的周记本，蓝黑墨水在纸页晕开一小团，台灯光圈里浮着的细小灰尘，正随着两人急促的呼吸上下翻飞。男孩猫着腰从床底抽出铁盒，生锈的合页“吱呀”一声，钨卡相撞的闷响沉钝如敲闷鼓，惊得窗台上的壁虎“嗖”地窜进空调外机的阴影里。
“不是说好今天决战吗？”勤勤献宝似的举起张边缘发黑的卡，指甲在锯齿状的边缘刮出轻响，“看我新改造的——磨薄了三层，保证一碰就翻！”卡面被台灯照出冷硬的金属光泽，像块淬了毒的小刀片。
多多突然按住盒盖，作业纸边角被电风扇吹得哗啦响，纸页上“诚实”两个红钢笔字格外扎眼：“这卡不能用！”他咽了口唾沫，想起爸爸说“辐射”时镜片后的严肃目光，日光灯在玻璃上投下细瘦的光斑，“玩打卡得光明磊落，再说钨钢卡这金属真有辐射，电视里讲过的。”
勤勤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还保持着上翘的弧度，眼里的光却像被掐灭的烛火。铁盒“当啷”掉在数学练习册上，压皱了印着红叉的应用题。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只有防盗窗上的麻雀歪着头，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仿佛在偷听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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