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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闪,他在残卷上逐字破译,指尖微微发颤。
“永昌七年,大旱,悯农祠取‘观音土拌粟米糊’一瓮,供于太庙西偏殿第三龛……帝尝一口,吐之,命焚其二,存其一,曰:‘苦已入宫,灾当止于外。’”
“天顺元年,黄河溃堤,饥民食草根树皮。贡‘骨髓冻菜粥’,置于香炉之下,三日不撤。钦天监奏:‘龙脉安稳,天罚已替。’”
萧北辰瞳孔骤缩。
原来所谓“示警食”,根本不是什么仁政自省,而是一场持续三百年的人血祭天!
皇家将百姓吞下的苦难端上供桌,当作转移国运的替身符。
他们不怕灾,不怕死,只怕自己饿一顿;他们信的不是苍生有灵,而是吃一口苦,就能让千万人替他们死!
“荒唐……可笑……”他低语,声音沙哑如裂帛,“你们吃的哪是饭?是命!是无数人在雪夜里咽下最后一口泥浆时,喊不出娘的那声断气!”
他迅速抄录关键页,将原卷放回暗格,只带走一页残片和那本密码日志。
临走前,他回望这阴冷如墓穴的档案室,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半块烧焦的鱼符,轻轻放在案头。
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信物——前朝最后一位守陵官的凭证。
如今,它归位了。
哪怕只是片刻。
拂晓前,他翻墙落进“讨饭碗”后院,浑身寒霜未化。
苏锦绣已在灶房等他,一盏油灯映着她清瘦却坚定的脸。
她接过残卷,只看了两行,便嗤笑出声:“原来如此。他们怕的不是我造反,是怕他们的免死金牌失效。”
她抬眼,眸光如刀:“那就烧给他们看。七日后,春社日,我要把九省灾区送来的‘怨粮’,一锅煮尽,摆在百官面前——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替身饭’。”
萧北辰点头,嗓音沉冷:“我会在太庙外守着。若他们敢动你,我就掀了那座吃人的庙。”
话音未落,小石头匆匆撞门而入,脸色发白:“师傅!截到御膳监密令——有人要混进厨房,在‘替身饭’里下毒,嫁祸您‘弑君未遂’!”
空气瞬间凝固。
苏锦绣却笑了,笑意冰冷透骨:“好啊,那就请他们来。”她起身踱步,目光扫过灶台四周,“传令下去,灶房重地,铺细沙一圈,寸步不得清扫。再挑十二个‘舌尖哨兵’轮值——凡非名录之人靠近三步之内,立刻鸣锣三响。”
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锋利弧度:“我要让全京城听见,谁在替皇帝尝罪之前,先想杀人灭口。”
当夜三更,月隐云后。
一道黑影鬼祟攀上灶房东墙,落地轻巧,却未料脚下一滑——
沙粒簌响。
锣声刹那撕破寂静!
人影大惊欲逃,却被四面围上的壮汉按倒在地。
火把亮起,照出一张布满皱纹、颤抖不止的老脸——紫袍加身,竟是御膳监资历最老的太监总管亲信!
“我……我不是来毁饭的……”老人跪地磕头,泪流满面,“我们是怕……怕皇上真吃了这碗饭,会疯啊!他会看见那些人……在梦里拉着他衣角喊‘还我命来’……”
苏锦绣站在高阶之上,静静俯视。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寒刃剜心:
“可你们忘了——疯的从来不是皇帝,是这个不准人吃饱的世道。”
而此刻,萧北辰正立于太庙外墙的阴影之中,手中紧握那枚烧得只剩半边的青铜鱼符,指节泛白。
夜风卷起他披散的发,露出脖颈上一道陈年灼痕——那是火刑架留下的印记。
他仰望漆黑屋檐,低声呢喃,仿佛对着三百年前的亡魂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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