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屋檐外，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然掠过，停在了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
萧北辰遥遥望着灶房中那跳跃的、映着苏锦绣脸庞的火光，收紧了腰间的剑柄。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回答她的自语：“你烧的，不只是一锅饭。”
“是他们的良心。”
夜色渐沉，宫墙内外的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那口盛着人间悲苦与滔天恨意的鼎，正静静地等待着天明，等待着被抬到万众瞩目的祭台之上。
天光破晓，金乌的万丈光芒刺破云层，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熔金。
太庙之前，钟鸣鼓响，香烟缭绕如龙。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神情肃穆，分列两侧，他们的目光汇聚于广场中央那九尊熊熊燃烧的巨鼎，以及鼎前那个身着素衣、身影单薄却笔直如剑的女子——苏锦绣。
她的面前，一字排开九口巨大的铜锅，锅中盛着从九省快马加鞭送来的“贡米”。
祭天大典的司仪官扬声高唱，声震四野，然而苏锦绣却恍若未闻。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平静地伸出手，探入其中一口锅，抓起一把米。
那米粒看似饱满，但在她纤细的手中却透着一股死气。
她没有急着烹煮，而是将米粒置于一个雪白的瓷盘之上，高高举起，迎向初升的朝阳。
“请诸位大人，请陛下，都仔细看看！”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这所谓的九省贡米，色泽泛黄，隐带酸腐之气，米粒腹沟之处更有黑线深藏。这分明是早已发霉的陈年谷子，被人用硫磺熏蒸，再反复暴晒翻新而成！”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声怒喝炸响：“大胆妖女，竟敢在祭天大典上妖言惑众，污蔑朝廷贡品！”礼部尚书越众而出，须发皆张，指着苏锦绣厉声斥责。
苏锦绣连眼角都未曾瞥他一下，只是缓缓放下瓷盘，从一旁侍立的宫女手中取过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水。
她不慌不忙地将那把米粒浸入水中，动作轻柔，仿佛在清洗什么稀世珍宝。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不过短短十数息，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碗清水表面，竟缓缓浮起一层淡绿色的、油腻的黏膜，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作呕的诡异光泽。
“此乃黄曲霉菌及其代谢物形成的油膜。”苏锦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字字如刀，剐在每个人的心上，“此物剧毒，误食一口，便会损伤肝脏。若灾民以此为食，三餐下去，无需等到饿死，便会先被这毒米夺去性命！届时饿殍遍地，病殍满野，这就是陛下想要的‘五谷丰登’吗？这就是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填出来的盛世饱相吗？”
群臣哗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龙椅之上，端坐的天子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不等任何人反应，苏锦绣转身面向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朗声道：“今日，臣女不献贡米，改献‘重生饭’！”
她话锋一转，指向那些不起眼的麻袋：“这饭，不用九省‘贡米’，而用我从柳河灾区带回来的糙米为主料！辅以晒干的脆金丝菜，碾碎的冬菇饼，以及易于果腹的薯粉团。再以我‘绣膳坊’秘制的‘魂牵锅底料’调和滋味，足以让饥肠辘轆之人，尝到活下去的希望！”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现场演示起来。
只见她命人将糙米倒入大盆，以流水反复冲刷，正是那独特的“三洗三泡法”，顷刻间便去尽了糙米的粗涩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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