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吗？”他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转过身，对上他带着询问和忐忑的眼神。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这个在外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个父亲、一个渴望被接纳的男人的笨拙与真诚。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
一阵沉默。
陆璟舟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婴儿床边。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小念安露在襁褓外的小手。
小家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抓住了他的手指。
那一瞬间，陆璟舟的身体明显僵住，随即，一种巨大而纯粹的、近乎神圣的喜悦和感动，冲破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让他眼眶微微发红。
林晚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高大冷硬的男人，因为孩子无意识的触碰而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
看着他们父子之间，那无法割断的血脉联系和天然亲近。
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传来了清晰的碎裂声。
她算计来的孩子，成了她无法割舍的软肋。
她试图利用的男人，成了她心绪混乱的源头。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应该保持清醒。
可情感……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正拖拽着她，向着那片名为“陆璟舟”的、危险而未知的深海，一点点沉沦……
她该怎么办？
陆璟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目光与她相遇。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爱意、悔恨、祈求、以及一丝不敢奢望的期待。
在那样的目光中，林晚发现，保持理智，原来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她好像……快要坚持不住了。
林晚的那句话，像一道清晰的结界，在两人之间划下。
“什么时候雨停了，就请你离开。”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将陆璟舟从刚刚触及的、那片刻的温馨与悸动中，狠狠拽回现实。
他抱着儿子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晚。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仿佛刚才允许他进门，已经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气和……心软。
雨，还在下。哗啦啦地敲打着窗户，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歇的意思。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也成了他能够留下的、唯一的、不可控的倒计时。
陆璟舟深邃的眼底，翻涌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痛楚和失落，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他明白，这是她给他的考验，也是她为自己划下的安全距离。她能允许他踏入这个空间，已是谦让。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不能再吓跑她。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争辩，没有试图用任何话语延长这偷来的时光，只是将怀里已经重新睡着的、温热柔软的小身体，更加小心翼翼地搂紧了些，仿佛要将这短暂的触感，深深地刻进骨血里。
他没有再坐下，只是维持着抱着孩子的姿势，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雕像。目光时而温柔地流连在儿子恬静的睡颜上，时而，会不受控制地、极快地掠过林晚。
林晚没有看他，转身走进了厨房。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来安抚自己那颗因为他的存在而再次失控躁动的心。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温度划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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