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药庐内只剩下林粥粥一人。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云烬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安静的轮廓。
林粥粥像往常一样，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着话。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日来的疲惫和心焦让她忍不住伏在榻边，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她猛地惊醒，抬头看去。
月光下，云烬依旧紧闭着眼，但那双纤长浓密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林粥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时，云烬的睫毛，再次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那如同蝶翼般的眼睫缓缓、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露出的，不再是冰冷、疯狂或漠然，而是一种仿佛沉睡了千万年、带着无尽疲惫与茫然的……虚弱。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在空中涣散地停留了片刻，才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榻边紧紧抓着他手的林粥粥。
四目相对。
林粥粥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云烬看着她，那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最终，清晰地映出了她泪流满面、却又带着巨大惊喜的脸庞。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被她握住的手指，仿佛想要回应她的力道。
然后，他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吐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小……老师……”
“……糖……好甜……”
林粥粥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猛地爆发出来。她伏在榻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担忧、绝望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都通过这汹涌的泪水宣泄出来。
他记得！
他记得她是小老师！
他甚至记得那颗微不足道的、带着一点甜味的糖！
那个在泣血谷与黑暗同归于尽的云烬，那个用自毁道基换来清醒的云烬，他真的……回来了！
虽然虚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孩，虽然道基近乎全毁，前路茫茫。
但属于“云烬”的灵魂，没有迷失在那片混沌的黑暗里。
听到动静的医修和赵峰主匆忙赶来，看到苏醒过来的云烬，皆是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探查。
云烬任由他们摆布，目光却始终落在哭泣的林粥粥身上，那虚弱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安抚。
接下来的日子，云烬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恢复。
他无法自行运转功法，甚至连坐起来都无比困难。每一次换药，那触及裂痕的疼痛都会让他冷汗涔涔，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的修为跌落到了炼气期，甚至不如一些外门弟子。曾经抬手间引动天地之力的存在，如今连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都显得遥不可及。
但翠云峰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所有弟子都知道，云师叔是为了守护翠云峰，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那份敬重，早已超越了修为的界限。
秦烈拖着未愈的身体，经常来看他，沉默地坐在一旁，眼神复杂。
谢小凡和几个弟子，真的每日轮流守在药庐外，驱赶鸟雀，也阻挡任何可能打扰云烬休息的人。
王师弟送来的安神丹药，云烬每次都会乖乖服下，虽然那点药力对他如今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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