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2971101" ["articleid"]=> string(7) "6181421" ["chaptername"]=> string(7) "第2章" ["content"]=> string(8093) "
张府的门厚重得像一堵墙,被护卫从里面拉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负。
苏沐被阿吉半扶着跨进门槛,一股相对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淡淡的墨香混着草木灰味,与门外的血腥气截然不同。她踉跄了一下,借着门廊透进来的光,看清了这座府邸的格局:典型的韩式院落,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笔直通向正厅,两侧是抄手游廊,廊下的柱子上还残留着几处箭簇的痕迹,显然也经历过冲击。
“先生,人带来了。”阿吉将苏沐往旁边推了推,对着正厅方向躬身道。
苏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才在巷口遇到的青衫男子正站在阶下,与一个身着深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说话。那中年男子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虽面带倦色,眼神却很清亮,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难以化开的愁绪。
听到阿吉的声音,两人同时转过头。
锦袍男子的目光落在苏沐身上,带着审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郁的疲惫。他开口问道:“子默,这便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声音温和,却透着久居上位的沉稳。
被称作“子默”的青衫男子点头:“是的,家主。在隔壁柴房发现的,左臂受了重伤,看穿着像是附近的平民。”
家主?苏沐的心轻轻一动。难道这位就是张良的父亲,韩国的相国张平?
她垂下眼睑,将头埋得更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卑微而无害。
张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她渗血的左臂上,眉头微蹙:“阿吉,带她去西厢找刘医工,先处理伤口。另外,找身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是。”阿吉应道,再次上前扶住苏沐。
“等等。”张平忽然开口,看向苏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苏沐的心跳漏了一拍,稳住心神,用那副嘶哑的嗓音回道:“回……回大人,民女苏沐,家就在方才那条巷子里,爹娘早逝,只剩民女一人……”她说得半真半假,身世是编造的,但那片已成焦土的街巷,确实容不下“家”的存在了。
张平沉默了片刻,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去吧。”
被阿吉领着穿过几重院落,苏沐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张府虽大,却处处透着仓促与紧张——仆役们行色匆匆,有的在搬运箱笼,有的在加固门窗,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将箭矢搬到墙头的箭垛后。显然,即便韩王已降,张府也并未完全放下戒备。
西厢的一间偏房里,刘医工正在给一个受伤的家丁包扎手臂。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见阿吉扶着苏沐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又来一个?”
“刘医工,家主吩咐的,给她看看伤。”阿吉将苏沐放在靠墙的矮榻上,“我先去取衣服,等下过来。”
刘医工放下手头的活,走到苏沐面前,拿起她的左臂查看。伤口被粗布摩擦得更加狰狞,血还在慢慢往外渗。老者啧了一声:“看这伤口,是被剑划的吧?命大,没伤到筋骨。”
他转身从药箱里拿出烈酒、布条和一些捣碎的草药,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伤口。烈酒泼在伤口上的瞬间,苏沐疼得浑身一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忍着点。”刘医工头也不抬地说,“现在知道疼,总比伤口烂了丢命强。”
苏沐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哼出一声。她看着老者用干净的布条蘸着烈酒反复擦拭伤口,看着那些墨绿色的草药被敷上去,再被层层布条缠紧。疼痛让她的意识愈发清醒——这不是梦,她真的来到了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而疼痛,是活下去的证明。
包扎好伤口,刘医工收拾着药箱:“这伤得养些日子,别碰水,也别用力。这几天府里忙,未必能按时送药来,你自己多保重吧。”他语气平淡,像是见惯了生离死别。
苏沐低声道:“多谢医工。”
刘医工没应声,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沐一人。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偏房:一张矮榻,一张破旧的案几,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窗外传来隐约的喧嚣,是秦兵在街巷里的呼喝,还是张府的人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不知道自己能在张府待多久。张平收留她,或许只是一时的恻隐,或许是觉得她一个重伤的孤女构不成威胁。但这份收留,绝不会是长久之计。在这个乱世,任何一丝多余的善意,都可能成为拖累。
她必须尽快找到立足之地。
苏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秦汉史博士,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是她唯一的武器。现在是公元前230年,秦刚刚灭韩,新郑城内局势未稳,秦廷对于韩国旧地的治理还在摸索阶段,这其中必然存在漏洞。
张平是韩国的相国,辅佐过几代韩王,对韩国的国情了如指掌。秦灭韩后,像他这样的旧臣,处境必然十分微妙——秦廷既需要利用他们来稳定地方,又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这种矛盾,或许就是她的机会。
但她不能急于求成。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突然展现出过人的见识,只会引来怀疑和杀身之祸。她需要先养好伤,熟悉环境,了解张府的人际关系,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阿吉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裙走进来,扔在榻边的案几上:“换上吧。你原来那身太脏了,扔了。”
他的语气算不上友好,眼神里还带着审视。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府里的陌生女子,他始终保持着警惕。
苏沐道了声谢,拿起衣裙。阿吉没走,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像是在监视。
苏沐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知道对方的顾虑——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防甚严,他不可能让她独自留在房间里换衣服,却也不便离开。
她背过身,尽量快速地脱下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破衣,换上干净的衣裙。衣服有些宽大,显然是府里下人的旧衣,但能遮体,已经让她感激不尽。
换好衣服,她转过身,看到阿吉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苏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想起自己的右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大学时去西安考察,不小心被秦简的碎片划伤留下的。在这个时代,女子身上有疤,尤其是手臂这种显眼的地方,或许并不常见。
“看什么?”苏沐下意识地将手臂往身后缩了缩。
阿吉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干咳了一声:“没什么。家主让你伤好点之后,去前院帮忙打理杂物,别总待在屋里。”
“是,多谢转告。”
阿吉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苏沐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院墙很高,上面隐约能看到巡逻的护卫身影。墙外,秦兵的呼喝声似乎远了些,但那股肃杀之气,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座新郑城。
她轻轻抚摸着右臂上的疤痕,那是她与现代唯一的联系。
苏沐,你不能慌。
她对自己说。
史书里的铅字已经变成了脚下的土地,那些冰冷的记载正在她眼前鲜活地上演。她或许改变不了秦灭六国的大势,但至少,她能试着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乱世里,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微光。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府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笼,映着墙上晃动的人影,像一幅沉默而压抑的画。苏沐知道,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夜晚,开始了。
" ["create_time"]=> string(10) "17610913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