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人。
这真的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吗？为了站到“高处”，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赵小兵那样的同事被“优化”而默不作声？就可以对李芹那样的客户关上理赔的大门？就可以像周宏伟那样，用谎言和隐瞒去换取所谓的“成功”？
他想起了赵小兵离开时空洞的眼神，想起了李芹病榻前绝望的哭泣，，想起了鼎峰科技那份最终可能引发纠纷的合同……
如果他继续走下去，变成苏妮娜，变成林渊，甚至变成周宏伟……那么，当初那个怀揣“让保险守护美好生活”梦想的陈昊天，又算什么？一个可笑的前传？一段需要被抹去的黑历史？
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仿佛有无数个他在重叠——初出茅庐的青涩，晋升时的志得意满，默许“弃子”时的冷漠，面对不公时的无力……
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猛地弯下腰，对着洗手池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洗掉那份令人作呕的陌生感。水流哗哗作响，盖过了他粗重的喘息。
良久，他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镜子里的人影清晰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浑浊似乎沉淀了下去，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缓缓浮现。
他看清了。
镜中的影子，不是别人，
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一步步塑造出的，
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
未来的模样。
镜子里的影像，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将陈昊天钉在原地。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沾染的、来自这个棋局的污泥。赵小兵的绝望，李芹的眼泪，鼎峰项目那份注定埋下隐患的合同……这些不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他道德账簿上一笔笔无法勾销的赤字。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是为了拯救谁，而是为了……拯救那个正在死去的自己。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燃烧。他要知道，要知道这盘棋到底有多脏，要知道林渊、苏妮娜，甚至王伟国，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交易。他要看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泥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扑灭。他开始变得异常“勤奋”。
他主动申请处理更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和“特殊客户”的后续服务。这些通常被老油条们推来挡去的繁琐工作，给了他接触尘封档案的绝佳机会。深夜的办公区，常常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鼠标点击和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他利用自己高级客户经理的权限，小心翼翼地调阅着那些被标记为“已结案”或“特殊处理”的旧保单。他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操作：
一份三年前的企业财产险理赔档案，显示火灾损失被严重高估，保险公司赔付了远超实际价值的金额，而当时的经办人，是林渊一手提拔起来、现已调任总公司的某位高管。评估报告上的签名，清晰而刺眼。
一份一年前的巨额年金保险，投保人是一位年迈的富豪，受益人是其年轻的秘书。核保流程快得异乎寻常，所有健康告知的疑点都被“忽略”，而这份保单的销售业绩，记在了苏妮娜名下。陈昊天记得，那段时间，苏妮娜恰好购入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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