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他在电梯口遇到了赵小兵。赵小兵抱着一摞客户资料，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眼下的乌青浓重。看到陈昊天，他脚步顿了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默默挤进了拥挤的电梯。
那一刻，陈昊天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深藏的恐惧。赵小兵不傻，他肯定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夜晚，陈昊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林渊的“提子”论，苏妮娜的“过河卒子”，赵小兵恐惧的眼神，在他脑中疯狂旋转。他起身，从酒柜里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想起入职第一天，赵小兵帮他整理工位时的憨笑；想起陌拜被拒后，两人在路边摊互相打气；想起赵小兵签下第一张小单时，那纯粹不掺一丝杂质的喜悦……那些画面鲜活而温暖，与他现在所处的冰冷棋局格格不入。
良心？还是前程？
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酒精灼烧着他的理智。他抓起手机，冲动地想给赵小兵发个信息，哪怕只是一句含糊的提醒。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林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就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他最终颓然放下手机。警告赵小兵？然后呢？让他临时抱佛脚去凑业绩？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会把自己也拖下水。一个不听话、还有可能泄露机密的“卒子”，对林渊而言，就是一颗需要立刻拔除的钉子。
他不能冒这个险。
第二天，复盘会准时开始。陈昊天站在
投影前，一身挺括的西装，语气冷静，条理清晰地点评着每个人的业绩。当他念到赵小兵的名字时，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他看到了赵小兵瞬间煞白的脸，看到了对方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指。
陈昊天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平稳地念出那些冰冷的数据，分析了业绩不达标的原因，指出了“改进方向”。他的措辞专业而客观，没有一句额外的指责，却字字如刀，将赵小兵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避开了赵小兵投来的、带着最后一丝祈求的目光。
会议结束，林渊第一个起身，走过陈昊天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但那个动作，已然是最大的认可。
人群散去，赵小兵还僵坐在原地，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陈昊天快速收拾好东西，几乎是逃离了会议室。他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锐利，面容冷峻，水珠顺着轮廓滑落。
他成功了，他证明了自己是一颗合格的、有用的“过河卒子”。
可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时，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过了河，
吃掉了曾经并肩的“棋子”，
却也把自己，
永远留在了这片再无法回头的冰冷疆域。
复盘会后的办公区，像一片被寒流扫过的原野，寂静中透着僵冷。赵小兵独自坐在角落的工位上，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脊梁。没有人上前安慰，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在这里，失败是可耻的，濒临淘汰者如同瘟疫，需要被隔离。
陈昊天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他将自己埋入一堆新的项目文件中，试图用忙碌麻痹神经。但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那抹凝固的、绝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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