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出了那个与人合租的、总是弥漫着外卖味道的老旧小区，在公司附近一个高档公寓楼里租了一个单间。他用第一笔奖金的一部分，买了两套像样的西装，面料挺括，剪裁合身，穿在身上，站在镜前，他几乎认不出里面那个眼神深沉、气质逐渐冷硬的年轻男人。
一天下午，他受苏妮娜指派，去给一位重要客户送修改后的合同。回公司的路上，经过那家他和赵小兵曾无数次光顾的、烟火气十足的面馆。正是饭点，里面人头攒动，赵小兵曾经签下单子的那个老板，正忙得脚不沾气。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嘈杂的人声，油腻的桌面，一切都和记忆中没有分别。
“一碗牛肉面。”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声音有些不自觉的疏离。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他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他看着周围大声谈笑的食客，看着墙上斑驳的价目表，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这里的一切，都与他身上这套昂贵的西装，与他刚刚接触的那个动辄百万保费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曾是这里的一员，为了省几块钱而精打细算，为了一个小单而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坐在其中，却像个误入的旁观者。
“昊天？”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他抬头，看见赵小兵端着面碗，一脸憨笑地站在他桌前。
“真是你啊！我就说看着像！你也来吃面？”赵小兵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身上的西装，眼里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为他高兴，“这西装真帅！看来你是真混出来了！”
陈昊天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负担地与赵小兵分享此刻复杂的心境。他账户里的数字，他接触的“机密”，他与林渊、苏妮娜越来越紧密的关系，都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墙。
“还行吧。”他含糊地应道，低头吃了一口面。味道依旧，却再也吃不出从前那种纯粹的、填饱肚子后的满足感。
赵小兵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依旧兴高采烈地说着最近的见闻，抱怨着客户的挑剔，分享着微不足道却真实的快乐。
陈昊天听着，偶尔点头，心中却一片茫然。
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认可、资源和收入，正一步步向着“保险精英”的目标靠近。可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更重要的东西？那个最初的、怀揣“爱与责任”的自己，那个能与赵小兵坐在路边摊毫无芥蒂谈笑的自己，他的坐标，究竟迷失在了这片繁华与博弈的哪一处角落？
碗里的面渐渐冷了，油脂凝结成白色的斑块。
他看着对面依旧质朴、眼神清亮的赵小兵，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金鼎制造”的项目，在林渊一派“灵活”的策略推动下，最终以远超预期的保费规模和“优化”后的核保条件成功签下。庆功宴设在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陈昊天作为项目组的“有功之臣”，穿着一身新置办的阿玛尼西装，站在林渊身侧。他听着各方涌来的恭维，看着以前需要仰望的各级领导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后生可畏”。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是他阶层跃迁的配乐。那笔巨额项目奖金带来的空洞感，在此刻被一种虚荣的满足感暂时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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