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呢？"闫小柱急问。
赵刚头也不抬，声音沉闷："在屋里躺着。前日染了风寒，不肯去医院。"
正房东屋，安在田靠坐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见闫小柱进来，他微微睁开眼，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却仍勉强笑了笑："来了。"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窗台上晾着几味药材。闫小柱认得，那是安在田以前给他配过的方子。
"师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闫小柱在炕沿坐下，触到师父的手，只觉得滚烫。
"老毛病了，不碍事。"安在田轻轻摆手，"那部书稿，看得如何？"
闫小柱连忙汇报这几日的进展。当他说到对"拳无拳，意无意"的理解时，安在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能悟到这一层，很好。"师父的声音虚弱，却依然清晰，"武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招式，不是劲力，而是..."
他突然咳嗽起来，闫小柱连忙为他抚背。待气息平复，安在田才缓缓道："而是与天地相通，与万物相合。"
窗外风雪愈急，扑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安在田让闫小柱扶他坐直，就着透窗而入的天光，开始讲解书稿中最精要的部分。
"这里说三皇炮锤，刚中寓柔，你可知为何？"安在田的声音断断续续，"因为至刚易折，至柔无力。刚柔相济，方能长久..."
他说一阵，歇一阵，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闫小柱想要让他休息，却被他制止。
"时间不多了..."安在田望着窗外的飞雪，"这些道理，今日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赵刚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抱着手臂，脸色阴沉。
"你去生火，煎药。"安在田对他吩咐道，语气平静如常。
赵刚深深看了师父一眼，转身离去。
这一日下午，安在田强撑着病体，将《犹忆江湖人未远》中最核心的拳理、最精妙的劲法，一一讲解给闫小柱听。有时说到关键处，还会让闫小柱扶他下床，比划一两个动作。
"看这崩天炮，"安在田扶着炕沿，腰胯微微转动，"劲不在手臂，在这里..."他的手按在后腰，"如爆竹骤响，瞬间爆发..."
他的动作远不如往日利落，但那份对劲力精准的控制，依然让闫小柱看得心驰神往。
黄昏时分，药煎好了。安在田服过药，精神稍好些，又嘱咐起元帅宫的事。
"若真有机缘重修元帅宫，切记要保持其古朴本色。武术传承，贵在神而不在形..."
夜幕降临，风雪更急。安在田终于露出疲态，闫小柱为他掖好被角，准备告辞。
"明日..."安在田闭着眼，声音几不可闻，"明日若雪停了，带...带那本《周易参同契》来..."
闫小柱应下，轻轻退出房间。
院中，赵刚还在扫雪，只是动作慢了许多。见闫小柱出来，他忽然开口："师父他..."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两个师兄弟在风雪中对视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回城隍庙的路上，风雪扑面。闫小柱心中沉甸甸的，既有得闻至理的欣喜，更有对师父病情的担忧。
偏殿里，油灯如豆。他翻开《犹忆江湖人未远》的手稿，安在田白日的讲解犹在耳畔。那些字句仿佛都活了过来，在纸页间跳跃、流转。
这一夜，他抄录书稿直到三更。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殿外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时刻，奏响前奏。
第 二 章 完
腊月廿三，小年。清晨雪住，太原城银装素裹。
闫小柱怀揣着那本《周易参同契》，踏着半尺深的积雪赶往师父的住处。院门紧闭，他叩门良久，赵刚才来开门，双眼布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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