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霍霆深在书房召见几位心腹军官，商议前线重整和应对各方势力的策略。苏晚晴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轻轻放在他书桌一角。
“督军，该用药了。”她的声音平稳无波。
霍霆深正俯身看着地图，闻言头也没抬，只随意地“嗯”了一声。
苏晚晴放下药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是关于城西码头后续整顿的方案，正是她之前病中口述、由李振记录并初步执行的那份。文件的边缘，有霍霆深用朱笔批阅的痕迹。
她看到，在她提出的几条建议旁，他划掉了两条，修改了一条，但对其核心框架和另外几条关键措施，并未改动，甚至在他划掉的地方，写上了更狠辣、更有效率的替代方案。
他没有全盘否定她。他认可了她的一部分能力。
这个认知让苏晚晴的心微微一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他的认可，或许比他的否定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一名军官汇报完，迟疑地补充道：“……关于夫人之前下令焚烧日本人礼盒一事，松本那边似乎怀恨在心，近来其商会船只在我水域活动频繁，恐有异动。”
霍霆深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先是冷冷地扫了那军官一眼，吓得对方立刻噤声，随即，那目光转向了正准备退出去的苏晚晴。
“你做的？”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晚晴停下脚步，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是。”
“为什么？”他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看似随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晚晴平静地回答：“他趁督军不在，威逼利诱，企图控制督军府。晚晴虽力薄，亦知气节二字。一把火，烧的是他的妄想，立的，是督军府的骨气。”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松本的野心，也解释了自己的动机，甚至隐隐将此举与维护他的权威挂钩。
书房里一时寂静。几位军官都屏住了呼吸，偷偷打量着督军的脸色。
霍霆深盯着她，看了许久。他的眼神深邃难辨，仿佛在权衡她话语中的真伪，在评估她此举背后的深意。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沙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骨气？”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依旧锁着她，“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军官：“知道了。加强江面巡逻，严密监控日船动向。松本若敢妄动，不必请示，直接击沉。”
“是！”军官凛然应命。
霍霆深再次看向苏晚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硬：“药放下，出去吧。”
苏晚晴福了一礼，转身离开。在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霍霆深对其他人说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以后，府内一应对外事务，仍需请示于我。至于内务……可由夫人酌情处置。”
门，轻轻合拢。
苏晚晴站在门外，廊下的穿堂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给了她有限的权力，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内务管理权。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变相的认可？或者说，是将她更紧密地绑在他权力体系中的一种方式？
她分不清。
但她知道，从他将那朵带刺的玫瑰别在她胸前，从她在病中独自支撑起这片天地，从他用那种复杂的眼神审视她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简单的“囚禁与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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