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看着萧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故意叹了口气。
“毕竟，不能总指望着王爷您那点‘赏赐’过日子，是不是？”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排咸菜坛子，“您瞧，那些东西，也就只够我腌几坛子小菜的。”
“苏慕烟！”
萧绝终于忍无可忍，骤然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骨节都像是要错了位。
苏-慕-烟。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每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发现，这个女人像一捧流沙，他攥得越紧，她流失得越快，他根本抓不住。
苏慕烟被他捏得生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巧劲，竟让萧绝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莫名其妙地卸去了一半。
“王爷。”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眸子，此刻清凌凌地看着他，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在怕什么？”
萧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怕？
他怕什么？
“我怕你给本王戴绿帽子？”他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
“绿帽子？”苏慕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爷，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萧绝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草药和日光味道的清香。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他最深的伤口里。
“你真正怕的，不是顾云舟，也不是我。”
“你怕的是，你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你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你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猎人，殊不知，你才是那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你甚至分不清，谁是真正想置你于死地的豺狼，谁又是……能帮你打开笼子的钥匙。”
萧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他攥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将他所有的骄傲、愤怒、猜忌，都炸得粉碎。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会……
苏慕烟没再给他思考的时间，她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茶喝完了，生意也谈妥了。”她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从今天起，听风阁会是我最坚实的盟友。至于王爷你……”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就先当个债主吧。”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欠我七百六十一两五钱，利息，已经滚一天了。”
说完，她再没多看他一眼，转身，施施然地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砰。”
那一声轻响，却像重锤，狠狠砸在萧绝的心上。
他一个人，像根木桩似的，被钉在深秋的冷风里，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和那股清冷的香气。
而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盟友？债主？
他，堂堂靖王，在她眼里，竟只配当个……债主？
一股前所未有的，比战败沙场还要强烈的屈辱感，席卷了他整个身心。
可在这份屈辱之下，却又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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