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几乎要断裂的弦，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些许。并非因为恐惧消散，而是因为犹豫被斩断，前路只剩下一片昏黑却明确的方向——纵然那是通往深渊的滑梯，他们也必须滑下去。
为了曹朔。也为了那渺茫的、或许存在于地狱深处的“抑制协议”。
许柒柒不再哭闹，只是蜷缩在角落，像一尊被抽走了魂灵的瓷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外飞逝的、愈发荒凉畸变的景色。秦雯守在她身边，沉默地握着她的手，自己的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分歧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加沉闷、更加蚀骨的内部压力，弥漫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夏昼重新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孤独，拖着他们驶向那片已知的恐怖。
越靠近雅州边界，即便是迂回的北部路线，周围的异常也越发明显。不仅仅是人烟的彻底消失，连自然本身似乎都生了病。
树木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调，枝叶扭曲怪异，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某种痛苦。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像是铁锈和腐烂的花蜜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偶尔能看到动物的尸体，大多是些小兽，但它们并非被啃食致死，而是像那辆运输车里的研究员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竭”状态，皮毛失去光泽，紧贴着缩小的骨架。
“是‘九式’能量的辐射残留……或者泄漏。”莫泽看着窗外，声音低沉，“这里的生态系统正在被缓慢地……‘消化’。”
他的判断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而曹朔，成了这种侵蚀最直观、最令人不安的体现。
他的情况在恶化。那灰败的色泽已经蔓延过了肘部，正向肩头蚕食。皮肤下的“蠕动”更加频繁和剧烈，有时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暗红色流光在皮下游走。他大部分时间陷入昏睡，但睡眠极不安稳，身体时常剧烈地痉挛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当他偶尔清醒时，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透过车厢的铁皮，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他会突然抓住身边人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破碎的词语：
“……红色……好多红色……在唱歌……不，是在尖叫……”
“……墙要破了……影子……影子流出来了……”
“……‘摇篮’……是假的……骗局……”
他甚至有一次，猛地看向夏昼，瞳孔收缩，嘶声道：“……他们……在‘通道’后面……等着……盛宴……”
这些话比任何可见的伤口都更让人毛骨悚然。他仿佛成了一个接收不良的天线，被动地接收着来自灾难源头的、疯狂的电波。
夏昼的绯红瞳孔深处压抑着风暴。他看着曹朔，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时的另一种可怕可能。这种精神的侵蚀和污染，比物理上的变异更加恐怖。他尝试着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对着曹朔低语：“坚持住，曹朔。守住你自己。”
话语带着微弱的言鸣之力，像一颗投入沸腾油锅的水滴，瞬间激起曹朔更剧烈的反应。他猛地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嚎叫，那灰败区域的蠕动骤然加速！
夏昼立刻撤回了力量，脸色更加苍白，精神上的虚脱感再次袭来。不行，他的力量太粗糙，非但无法安抚，反而可能加剧曹朔体内两种力量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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