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没穿，光着膀子就摸到了门边。
“谁？”
他压低了声音问。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同样压低了的、发着颤的声音。
“小夏，是我，你李大婶。”
李大婶？
陈夏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他拉开门栓，院门只开了一道缝。
李大婶就跟一条泥鳅似的，哧溜一下钻了进来。
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张脸在月光下显得又白又慌。
“大婶，出啥事了？”
李大婶反手就把院门给死死关上。
她插上门栓，又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院外。
这才回过头来，拉着陈夏的胳膊就往屋檐下的阴影里躲。
她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小夏，你可千万别声张！”
李大婶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怕啊！
赵铁柱那伙人在村里是什么德性。
她清楚得很。
可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陈夏这孩子送来的那块肥硕的兔子肉。
还有她儿子虎子啃着肉时那副馋样。
做人得讲良心。
最终。
那点朴素的道义和兔子肉的人情，还是压过了恐惧。
“小夏，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得有个准备！”
李大婶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
“傍晚我从我娘家回来，抄近路打赵铁柱家后墙根走，听见他和赵三癞子在屋里喝酒。”
“我听见赵铁柱说……说你今天在山里让他丢了大人，还说你的两条狗太邪乎，快成精了。”
“然后……然后他掏了十块钱给赵三癞子！”
说到十块钱，李大婶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说，让赵三癞子……想办法把你家的两条狗给处理掉！弄瘸了，弄没了，都行！”
李大婶一口气把话说完，紧张地看着陈夏。
生怕这孩子一冲动，现在就嚷嚷起来。
可她看到的，是一张平静到可怕的脸。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陈夏的眼神在黑暗里，深得像两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这份镇定，让李大婶心里的慌乱，莫名其妙地就安定了下来。
“谢谢你，大婶。”
陈夏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这事我知道了。”
他从屋里拿出两个国光苹果塞进李大婶的手里。
“这个给虎子尝尝。”
没等对方拒绝，陈夏又开口嘱咐。
“天晚了，大婶您赶紧回家去，就当从来没来过，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千万别让人看出来。”
“哎，哎，我懂，我懂！”
李大婶攥着苹果，连连点头，心里暗自佩服。
这孩子，了不得，遇上这种事都能这么稳。
送走李大婶，陈夏重新把院门插好。
他转身，回到屋里，并没有点灯。
黑暗中，他能听见父母房间里传来的轻微鼾声。
他走到父母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爸，妈，醒醒，出事了。”
很快，屋里的灯亮了。
母亲李玉珍披着衣服打开门，睡眼惺忪。
“夏啊，咋了这是？”
陈金华也坐了起来，皱着眉头。
陈夏走进屋，反手关上门，将刚才李大婶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什么？！”
李玉珍一听，吓得脸色瞬间惨白，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他们怎么敢！”
“王八犊子！”
一声怒吼，陈金华猛地从炕上蹦了下来，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从墙角抄起了那杆跟他半辈子的老猎枪，哗啦一声，熟练地推弹上膛。
“敢动我陈家的狗！老子给他嘎拉哈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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