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屋内的气氛，已是天壤之别。
王建国没有像上次那样高坐在主位上。
他搬了个小马扎。
坐在陈夏对面。
亲手给陈夏倒了一碗酽茶。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红纸小心裹着的东西。
动作带着几分郑重。
他将那红纸包，推到陈夏面前。
“小夏，这是县里单独给你的奖励。”
红纸层层打开。
里面是三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
旁边，还摞着厚厚一沓全国粮票。
足足五十斤。
“王书记，这……”
陈夏刚要开口。
王建国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
王建国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紧紧盯着陈夏，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钱，这粮票，不是村里给你的。”
“也不是我个人给你的。”
“它是县里，是组织上，对你个人行为的表彰！”
“它代表着官方的认可！”
“你收下，是理所应当。”
“你要是推辞，就是看不起组织，就是不识抬举！”
这话语极重。
陈夏心头了然。
这三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财物。
它是一道被官方盖上印章的护身符！
从今往后。
谁要是再敢拿猎鹿这事来找他麻烦。
就得先掂量掂量这护身符背后，所代表的分量。
“谢谢王书记，谢谢组织。”
陈夏没有再推辞。
他坦然地将钱和粮票收了起来。
看到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王建国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赞许。
这小子，是真的懂。
王建国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热茶。
然后从炕席底下摸出烟叶和烟纸。
他慢悠悠地卷起一根旱烟。
火光亮起。
他点上烟。
深吸一口。
吐出的烟雾，瞬间模糊了他的脸。
“小子，在我面前，就别装你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了。”
烟雾后，王建国的话，让陈夏心头微凛。
“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村里那帮蠢货，瞒不过我。”
王建国将烟锅在鞋底上轻轻磕了磕。
“把鹿拖到我家门口，是第一步。”
“这让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难题甩给了我。”
“当着全村人的面，主动献出鹿茸，是第二步。”
“你用大义堵住所有人的嘴，把功劳变成全村的。”
“这样，谁都不能再有半句怨言。”
“你小子，玩的是阳谋啊！”
王建国抬起头。
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陈夏。
“你用一头鹿，换来了一个谁也动不了的名声。”
“换来了全村人对你的敬畏。”
“更重要的是，你换来了我王建国欠你的一个人情。”
“这笔买卖，是你赚了，还是我赚了？”
陈夏没有回答。
他只是端起碗。
也喝了一口茶。
茶水滚烫。
一股暖意，径直流向心底。
王建国笑了。
笑得十分畅快。
“哈哈哈！你这小子，真他娘的对我的胃口！”
“我王建国在部队打了半辈子仗，在村里当了十几年书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像你这么点年纪，就有这份心性手段的，你是头一个！”
他话锋一转。
语气带上了几分沉重。
“咱们村狩猎队那几个老家伙，你也看到了。”
“一个个的，本事没剩下多少。”
“私心倒比天都大。”
“指望他们，靠山屯早晚得坐吃山空。”
“时代变了。”
“光靠着打猎，已经填不饱肚子了。”
王建国掐灭了烟头。
他身子微微前倾。
一双大手，沉重地按在了陈夏的膝盖上。
他的力气很大。
掌心滚烫，仿佛烙铁。
“小夏，我老了，干不了几年了。”
“我想让你，当咱们靠山屯未来的领头雁！”
“带领大家伙儿，走出这大山，找条新路子！”
这番话，无异于将重担彻底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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