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她苍白至极却毫无表情的脸，那双眼睛黑得吓人，里面像是结了万丈寒冰，又像是燃着地狱业火。
她不再看陈景明，而是缓缓地，将敖夜更紧、更沉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冰冷的躯体重新焐热，又像是要将他彻底镌刻进自己的骨血灵魂。她低下头，将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印在他冰凉的额间。
那不是吻，是烙印。是以灵魂为祭，许下的无声血誓。
再抬眼时，她周遭的气息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学者，而是一位执掌生杀、冷眼睥睨的审判者。
“陈景明。”她的声音穿透风雨，不高，却带着冰屑相互摩擦的质感，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也钻进陈景明骤然紧缩的心脏，“你不是想要数据吗？”
她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冰冷、残忍，带着一种神性剥离后纯粹的恶与决绝。
“它就在这里，”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我脑子里的每一个神经元上，也在……”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沉默如山峦的巨鲸阴影，扫过这片波涛汹涌、承载着敖夜一切的大海，“这片大海的每一个浪涛里，在敖夜用命守护的这片领域的每一寸废墟里！”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悲怆与毁灭欲：“它是这片海洋最后的悲鸣！是它被你们凌迟时发出的最后控诉！也是……钉死你们所有罪证的、铁一般的证据！”
陈景明被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决绝慑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疯了！抓住她！把数据和那个男人，都给我抢过来！”
对面船上的人蠢蠢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昂——”
那声悠长、古老、仿佛来自洪荒尽头的鲸歌，穿透狂风暴雨，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更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的悲怆与威严，如同为谁敲响的丧钟。
海面之下，巨大的阴影如同移动的山脉，缓缓浮现。不止一道，是无数道！它们沉默地、坚定地环绕在林汐和敖夜所在的那艘小小救生艇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屏障。
那些准备跳帮过来的人，被这远超认知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僵死在船舷边，连呼吸都停滞了。
陈景明脸色煞白如纸，看着那片沉默的、巨大的阴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汐也怔住了。她低头看向怀中再次彻底失去意识、心跳已然停止的敖夜。是他……即使意识沉沦，生命体征消失，他残存的本能，或者说，这片被他用生命守护的海洋，依旧在回应他最后的意志，固执地、悲壮地守护着他，以及他拼死护住的她。
一股混杂着无尽酸楚与磅礴力量的暖流，悍然冲垮了她强撑的冰壳，几乎让她当场落下泪来。可她只是将怀里的身躯抱得更紧，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凉的额头上，用只有两人（尽管一人已听不见）能听到的气音喃喃：
“你看……连它们，都在为你而战。”
她再次抬头，望向对面船上脸色惨白如鬼的陈景明，以及他身后那几艘开始不安躁动、如同无头苍蝇的“资源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陈景明，”她的声音如同冰屑相互撞击，清晰的传入他耳中，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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