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脸色煞白，看着那片沉默的、巨大的阴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汐也怔住了。她低头看向怀中再次陷入昏迷的敖夜。是他……即使意识沉沦，他残存的本能，或者说，这片被他守护的海洋，依旧在回应他的意志，守护着他……和她。
一股混杂着无尽酸楚与磅礴力量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强撑的冰壳，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抱紧他，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凉的额头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喃喃：“你看……连它们，都在为你而战。”
她再次抬头，望向对面船上脸色惨白如鬼的陈景明，以及他身后那几艘开始不安躁动的“资源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陈景明，”她的声音如同冰屑相互撞击，清晰的传入他耳中，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游戏，才刚刚开始。”
“准备好，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吗？”
雨水冰冷地砸在她脸上，怀中他的身体却比她湿透的衣衫更冷。那点残存的、属于深海龙王的温度，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流逝。
“敖夜……敖夜！”她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的死寂。刚才那声鲸歌，那些破海而出的巨大阴影，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维系生命的本源。
他的胸膛，没有了丝毫起伏。
“心跳……没有了？”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的天灵盖。刚才为了对抗陈景明而强行筑起的所有壁垒，所有冷静与疯狂交织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了带着棱角的粉末，在她五脏六腑里疯狂搅动。
陈景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隔着雨幕和沉默的鲸群，竟真的扯出了一丝“关切”：“林汐！敖先生他这是……快，我们船上有急救设备！不能再耽搁了！”
虚伪！无耻！
他眼底那几乎快藏不住的得意和算计，像毒针，精准地刺入她最痛的血肉。是啊，他当然“关切”，他巴不得敖夜立刻死掉，巴不得她心神大乱，好让他趁机夺走一切——数据，还有敖夜的……身体？他们难道连他的尸身都不放过？
酸楚、暴怒、撕心裂肺的痛，还有对这肮脏算计的极致冰冷，在她体内疯狂对冲、熔炼，最终化作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百会穴的炽白火焰。那不是普通的怒火，那是誓言要将一切仇敌焚烧殆尽、哪怕与之同坠无间也在所不惜的复仇之焰！
就在这时，怀中那具冰冷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汐猛地低头。
敖夜的眼睫颤了颤，用尽了残存的所有气力，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映着整片深邃海洋的金色竖瞳，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他看着她，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没有声音，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口型——
“别……”
别什么？别管他？别为了他涉险？别与陈景明他们正面冲突？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生命烛火将熄的最后刹那，他想的，竟然还是阻止她，维护她？
这无声的、破碎的一个字，成了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曾经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身后，会因为一点发现而欢欣雀跃，会对这世界抱有最后一丝天真期待的海洋学家林汐，已经在刚才领域崩碎、看着他为她燃尽一切时，跟着死去了。
如今抱着他的，是从那片废墟和灰烬里爬出来的复仇者。她的血冷了，骨头硬了，心口只剩下为他燃烧的、冰冷的复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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